One Mans Bible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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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Man's Bible is the second novel by Nobel Prize-winning author Gao Xingjian to appear in English. Following on the heels of his highly praised Soul Mountain , this later work is as candid as the first, and written with the same grace and beauty.
In a Hong Kong hotel room in 1996, Gao Xingjian's lover, Marguerite, stirs up his memories of childhood and early adult life under the shadow of Mao Zedong and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Gao has been living in self-imposed exile in France and has traveled to this Western-influenced Chinese city-state, so close to his homeland, for the staging of one of his plays.
What follows is a fictionalized account of Gao Xingjian's life under the Communist regime. Whether in "beehive" offices in Beijing or in isolated rural towns, daily life is riddled with paranoia and fear, as revolutionaries, counterrevolutionaries, reactionaries, counterreactionaries, and government propaganda turn citizens against one another. It is a place where a single sentence spoken ten years earlier can make one an enemy of the state. Gao evokes the spiritual torture of political and intellectual repression in graphic detail, including the heartbreaking betrayals he suffers in his relationships with women and men alike.
One Man's Bible is a profound meditation on the essence of writing, on exile, on the effects of political oppression on the human spirit, and on how the human spirit can triumph.
***
"Admirable dramatic intensity… valuable for its vivid piecemeal picture of 20th-century China 's culture of revisionist egoism, paranoia and repression."
– Kirkus Reviews
"Unforgettable… One Man's Bible burns with a powerfully individualistic fire of intelligence and depth of feeling."
– New York Times
"A remarkable achievement."
– 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
"One Man's Bible… has come to claim its place as a powerful narrative…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s insidious, corrosive terror."
– 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Captivating… a beautifully stirring account of life in an era of political oppression…[One Man's Bible] is an important book,"
– Fort Worth Star-Telegram
"[Gao] paints a stark, unforgiving picture of the results of Mao's regime and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 Denver Post
"If the hallmark of a good novel is its ability to transport the reader, willing or not, into unfamiliar or uncomfortable territory, then this novel is a success."
– Denver P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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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剪裁得规规矩矩的新社会,崭新光亮,人人也都是光荣的劳动者,从赤脚种田
的农民到澡堂里替人修脚茧子的,都纳入到各种单位里!全都组织起来为人民服务,干
得出色便选为先进模范,见报表彰。没有闲人!也不许可行乞和卖淫,都按定量分配口
粮,一碗饭也不会浪费。都消除利己之心,都靠工资或工分为生。一切归社会公有,也
包括每个劳动者,都严加管理,弄得天衣无缝,歹徒都无可逃遁,除了枪毙了的全都进
了监牢,或押到农场劳动改造,红旗飘飘,人类理想的天国虽然只是初级阶段就这样实
现了。
新人也制造出来,一个完美的典型,一个小战士叫雷锋,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五星
红旗下长大,不知道何为个人,舍己救人,送了性命。这寡欲的英雄初通文字,能写读
一毛著一的心得,对党无限感激,情愿做颗擦拭得铨亮的螺丝钉,用来规范每一个公民,
人人还非学不可。对这样的一个新人,他心里有点疑问,可那时大学里的思想汇报制度
人人都得向党交心,自己的和别人的心也包括疑问都得在思想总结会上交出。他上了个
当,不小心提了个问题,做英雄是不是也可以不扑到炸药包上,不必炸得粉碎?一部马
达是不是比个螺丝钉的作用更大?立刻引起全班同学哗然,女生们叫得就更响。他受到
批判,幸好还只是班级的讨论会上,问题不十分严重,他却从中得到个教训:做人就得
说谎,要都说真话,就别活了。而纯洁的人之压根儿不可能,他却是很多年之後,从别
人和自己的经验中,别人的经验也只有自己再验证,再吃到苦头之後才能领会。否则,
那怕是别人体验过的经验,都不可能成为教训。
你如今再也不必开那种非参加不可的学习讨论会,检讨自己的言行,再也不忏悔了,
也远离了这一类的新神话。然而,当时他却郁闷得不行,还想倾吐点感受,约过几个都
在北京上大学的中学同学,相聚在西郊的紫竹院公园。各在各的大学,好在没有直接的
牵连,也都春情发动好弄点文学,都写过点诗之类的东西,又都想从思想禁锢的校园中
出来透透气。那时这公园开辟不久,还相当荒凉,只湖边有个卖糕点的茶社,这些穷学
生茶社也坐不起,湖边稍远处有的是清静的地方,没有游人。树荫下草地上,微风吹来
一阵阵麦子的清香,土便边上便是麦田,大抵是五月,麦子已经灌浆。
大头说想写一部类似马雅柯夫斯基的一澡塘…的剧-所以绰号叫大头,不光因为拿
过全市中学生数学竞赛的冠军,也因为冬天戴的帽子比别的孩子确实都大那麽一两号。
大头幸亏回到他的数学上去了,没写甚麽澡堂泥塘的,可刚在国际数学学报上用英文发
表了两篇论文!革文化的命来了,便弄到农村去放了八年的牛。大头的问题倒不出在这
次聚会,而是後来毕业了,在他研究所的宿舍里漏了句轻狂的话,被同行告发了。
当时出问题的是蔫乎乎的程马挂,这绰号的由来是上中学那时总穿他爸以前的旧衣
服,套到细瘦的身上晃里晃荡。程的日记本被宿舍里同学偷看了,里面记载了他们这次
聚会,报告到共青团支部,马褂也是他们这一夥中唯一的团员,也不知怎么混入的。日
记本中倒未记载他们聚会时的言谈,事情出在日记中写到了女人,据说黄色下流,也不
知是幻想还是确有其人。程的大学来人找到他调查,令他出了一身冷汗。
聚会时,他谈到了爱伦堡的回忆录中写到世纪之初的巴黎,那帮子超现实主义诗人
和画家聚会的酒吧,也讲到梅耶霍特因为搞形式主义给枪毙了。大头的话更惊人,说赫
鲁晓夫反斯大林的秘密报告令人惊心动魄,他是从英文的一莫斯科新闻>上看到的,当
时大学图书馆里的外文报刊还未严格控制。那次聚会的四人中,另一个学的是生物遗传,
侃了一通印度哲学,又说到泰戈尔的诗可是神人相交。来调查的都没问到,就是说马挂
还是够交情的,没出卖大家。查问的是这次聚会有没有女生,知不知道这家伙在校外的
男女关系?他这才化险为夷,仅此一次的聚会便就此终了。
你到巴黎这许多年也没想到去找那酒吧。一次,纯属偶然,同一位也是从中国出来
的诗人在一个法国作家家里吃完晚饭出来。拉丁区午夜很热闹,路过个酒吧,玻璃门窗
里外坐满了人,抬头见那霓虹灯招牌-洛东达,没准就是这酒吧!你们在人刚起身的
一张小圆桌边坐下,前後说的不是英语便是德语,都是观光客,这即将来临新世纪的法
国诗人和艺术家还不知散落在哪里。
没有运动,没有主义,没团体,紫竹院的那帮同夥幸亏及时煞车了,谁也没告发谁,
可凭你们那些音呈栅,即使不打成反革命,那怕档案中记上一笔,你也就没有今天。之
後,你们也都学会戴上面具,不泯灭掉自己的声音,便隐藏在心底。
一觉醒来,窗外夜空中几团白云缓缓移动,你一时弄不清身在哪里,舒懒适意不想
动弹,许久没这样游思往事。你看了看表,翻身便起,得在戏散场之前赶到剧场,然後
同剧组全体演员和舞台工作人员一起合影,再去餐馆吃饭,最後一场演完总会有也恰别。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一个个不同的国家,比候鸟的行踪还不稳定,你就享受
这瞬间的快乐,还飞得动就努力飞,心肌梗死就掉了下来,如今毕竟是只没约束的鸟,
在飞行中求得快感,不必再由自寻烦恼。
餐厅里定好的房间,几十人满满一堂,碰杯说笑,互留地址,而十之八九不会再见,
这世界委实大大。一个宽眼健壮的姑娘戏中演女主角的,要你在海报上给她留言,你在
她名字後面划一道,写上
“一个好女人”。她眯起细眼,问得诡谲:
“好在哪里一.”
“好在自由,”你说。
众人都起哄叫好,她也就举起双臂,转了转身,展示一下她那结实而美好的身腰。
另一个楞头楞脑的小伙子问:
“你对婚姻怎么看?”
你说:
“没结过的总得结一回。”
“结过了的呢?”他还问。
你只好说:
“再结一回试试看。”
大家又鼓掌叫好。这楞小子却盯住又问:
“你是不是有许多女朋友一.”
你说:
“爱情就如同阳光空气和酒。”
大家都纷纷凑过来同你乾杯,同青年们在一起没那些礼节和规矩,闹得不亦乐乎。
“那麽艺术呢?”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你边上隔一个位子那姑娘问。
“艺术不过是一种活法。”
你说你就活在此时此刻,不求不朽,墓碑都是立给活人看的,同死人没有关系。你
酒也喝多了,不妨发点廷言。做戏就图个快活,要做就得尽兴,你说同大家一起工作很
快乐,感谢诸位。
你的助理导演个子细长,沉著持重!比这帮年轻演员都年长,代表大家说,他们非
常宣口欢你这出十年前写的戏,并没过时,希望你再来再演你的新作。你不便令大家扫
兴,说世界不大,这香港在地图上一眼便可看到,机会总是有的,。理当然明白,从笼
子里飞出的鸟再也不肯钻进笼子里去。你想起法国中部那乾旱的高原,从峭壁上俯视山
下小城中尖顶突出的教堂,远离公路,那法国妞赤身裸体仰面躺在草丛中晒太阳。捂住
眼的圆滚滚的手臂同那浑圆的躯体,在阳光下都白得晃眼,风声传来脚下悬岩中腰盘旋
的鹰叫,还有翅膀呼呼搏击的声响,这些鹰是从土耳其买来放生的,法国本土的老鹰早
已绝种。
你需要远离痛苦,心填平和去俯视那些变得幽暗的记忆,找出若干稍许明亮的光点,
好审视走过的路。
他们还年轻,你经历的他们没准还得再来一遍?这是他们的事,他们有他们的命运,
你不承担他人的痛苦,不是救世主,只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