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ey to the West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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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urney to the West is a classic Chinese mythological novel. It was written during the Ming Dynasty based on traditional folktales. Consisting of 100 chapters, this fantasy relates the adventures of a Tang Dynasty (618-907) priest Sanzang and his three disciples, Monkey, Pig and Friar Sand, as they travel west in search of Buddhist Sutra. The first seven chapters recount the birth of the Monkey King and his rebellion against Heaven. Then in chapters eight to twelve, we learn how Sanzang was born and why he is searching for the scriptures, as well as his preparations for the journey. The rest of the story describes how they vanquish demons and monsters, tramp over the Fiery Mountain, cross the Milky Way, and after overcoming many dangers, finally arrive at their destination – the Thunder Monastery in the Western Heaven – and find the Sut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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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漁撐開筏子,如風似箭,不覺的過了鷹愁陡澗,上了西岸。
三藏教行者解開包袱,取出大唐的几文錢鈔,送与老漁。老漁把筏子一篙撐開道:“不要錢,不要錢。”向中流渺渺茫茫而去。
三藏甚不過意,只管合掌稱謝。行者道:“師父休致意了。你不認得他?他是此澗里的水神。不曾來接得我老孫,老孫還要打他哩。只如今免打就彀了他的,怎敢要錢!”那師父也似信不信,只得又跨剷著馬,隨著行者,徑投大路,奔西而去。這正是:
廣大真如登彼岸,誠心了性上靈山。同師前進,不覺的紅日沉西,天光漸晚,但見:淡云撩亂,山月昏蒙。滿天霜色生寒,四面風聲透体。孤鳥去時蒼渚 闊,落霞明處遠山低。疏林千樹吼,空岭獨猿啼。長途不見行人跡,万里歸舟入夜時。三藏在馬上遙觀,忽見路旁一座庄院。三藏道:“悟空,前面人家,可以借 宿,明早再行。”行者抬頭看見道:“師父,不是人家庄院。”三藏道:“如何不是?”行者道:“人家庄院,卻沒飛魚穩獸之脊,這斷是個廟宇庵院。”
師徒們說著話,早已到了門首。三藏下了馬,只見那門上有三個大字,乃里社祠,遂入門里。那里邊有一個老者:頂挂著數珠儿,合掌來迎,叫聲 “師父請坐。”三藏慌忙答禮,上殿去參拜了圣象,那老者即呼童子獻茶。茶罷,三藏問老者道:“此廟何為里社?”老者道:“敝處乃西番哈咇國界。這廟后有一 庄人家,共發虔心,立此廟宇。里者,乃一鄉里地;社者,乃一社上神。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各辦三牲花果,來此祭社,以保四時清吉、五谷丰登、 六畜茂盛故也。”三藏聞言,點頭夸贊:“正是离家三里遠,別是一鄉風。我那里人家,更無此善。”老者卻問:“師父仙鄉是何處?”三藏道:“貧僧是東土大唐 國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經的。路過寶坊,天色將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光即行。”那老者十分歡喜,道了几聲失迎,又叫童子辦飯。三藏吃畢謝了。行者的眼 乖,見他房檐下,有一條搭衣的繩子,走將去,一把扯斷,將馬腳系住。那老者笑道:“這馬是那里偷來的?”行者怒道:“你那老頭子,說話不知高低!我們是拜 佛的圣僧,又會偷馬?”老儿笑道:“不是偷的,如何沒有鞍轡韁繩,卻來扯斷我晒衣的索子?”三藏陪禮道:“這個頑皮,只是性燥。你要拴馬,好生問老人家討 條繩子,如何就扯斷他的衣索?老先休怪,休怪。我這馬,實不瞞你說,不是偷的:昨日東來,至鷹愁陡澗,原有騎的一匹白馬,鞍轡俱全。不期那澗里有條孽龍, 在彼成精,他把我的馬連鞍轡一口吞之。幸虧我徒弟有些本事,又感得觀音菩薩來澗邊擒住那龍,教他就變做我原騎的白馬,毛片俱同,馱我上西天拜佛。今此過 澗,未經一日,卻到了老先的圣祠,還不曾置得鞍轡哩。”那老者道:“師父休怪,我老漢作笑耍子,誰知你高徒認真。我小時也有几個村錢,也好騎匹駿馬,只因 累歲迍邅,遭喪失火,到此沒了下梢,故充為廟祝,侍奉香火,幸虧這后庄施主家募化度日。我那里倒還有一副鞍轡,是我平日心愛之物,就是這等貧窮,也不曾舍 得賣了。才听老師父之言,菩薩尚且救護,神龍教他化馬馱你,我老漢卻不能少有周濟,明日將那鞍轡取來,愿送老師父,扣背前去,乞為笑納。”三藏聞言,稱謝 不盡。早又見童子拿出晚齋,齋罷,掌上燈,安了舖,各各寢歇。
至次早,行者起來道:“師父,那廟祝老儿,昨晚許我們鞍轡,問他要,不要饒他。”說未了,只見那老儿,果擎著一副鞍轡、襯屜韁籠之類,凡馬上一切用的,無不全備,放在廊下道:
“師父,鞍轡奉上。”三藏見了,歡喜領受,教行者拿了,背上馬看,可相稱否。行者走上前,一件件的取起看了,果然是些好物。有詩為證,詩曰:雕 鞍彩晃柬銀星,寶凳光飛金線明。襯屜几層絨苫迭,牽疆三股紫絲繩。轡頭皮札團花粲,云扇描金舞獸形。環嚼叩成磨煉鐵,兩垂蘸水結毛纓。行者心中暗喜,將鞍 轡背在馬上,就似量著做的一般。三藏拜謝那老,那老慌忙攙起道:“惶恐!惶恐!何勞致謝?”那老者也不再留,請三藏上馬。那長老出得門來,攀鞍上馬,行者 擔著行李。那老儿复袖中取出一條鞭儿來,卻是皮丁儿寸札的香藤柄子,虎筋絲穿結的梢儿,在路旁拱手奉上道:“圣僧,我還有一條挽手儿,一發送了你罷。” 那三藏在馬上接了道:“多承布施!多承布施!”正打問訊,卻早不見了那老儿,及回看那里社祠,是一片光地。只听得半空中有人言語道:“圣僧,多簡慢你。我 是落伽山山神土地,蒙菩薩差送鞍轡与汝等的。汝等可努力西行,卻莫一時怠慢。”慌得個三藏滾鞍下馬,望空禮拜道:“弟子肉眼凡胎,不識尊神尊面,望乞恕 罪。煩轉達菩薩,深蒙恩佑。”你看他只管朝天磕頭,也不計其數,路旁邊活活的笑倒個孫大圣,孜孜的喜坏個美猴王,上前來扯住唐僧道:“師父,你起來罷,他 已去得遠了,听不見你禱祝,看不見你磕頭。只管拜怎的?”長老道:
“徒弟呀,我這等磕頭,你也就不拜他一拜,且立在旁邊,只管哂笑,是何道理?”行者道:“你那里知道,象他這個藏頭露尾的,本該打他一頓,只為 看菩薩面上,饒他打盡彀了,他還敢受我老孫之拜?老孫自小儿做好漢,不曉得拜人,就是見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個喏便罷了。”三藏道:“不當人 子!莫說這空頭話!快起來,莫誤了走路。”那師父才起來收拾投西而去。
此去行有兩個月太平之路,相遇的都是些虜虜、回回,狼虫虎豹。光陰迅速,又值早春時候,但見山林錦翠色,草木發青芽;梅英落盡,柳眼初開。師徒 們行玩春光,又見太陽西墜。三藏勒馬遙觀,山凹里,有樓台影影,殿閣沉沉。三藏道:“悟空,你看那里是甚么去處?”行者抬頭看了道:“不是殿宇,定是寺 院。我們赶起些,那里借宿去。”三藏欣然從之,放開龍馬,徑奔前來。畢竟不知此去是甚么去處,且听下回分解。
第016回 觀音院僧謀寶貝 黑風山怪竊袈裟
卻說他師徒兩個,策馬前來,直至山門首觀看,果然是一座寺院。但見那層層殿閣,選迭廊房,三山門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艷艷千條紅霧繞。 兩路松篁,一林檜柏。兩路松篁,無年無紀自清幽;一林檜柏,有色有顏隨傲麗。又見那鐘鼓樓高,浮屠塔峻。安禪僧定性,啼樹鳥音閒。寂寞無塵真寂寞,清虛有 道果清虛。詩曰:上剎祇園隱翠窩,招提胜景賽婆婆。果然淨土人間少,天下名山僧占多。長老下了馬,行者歇了擔,正欲進門,只見那門里走出一眾僧來。你看他 怎生模樣:頭戴左笄帽,身穿無垢衣。銅環雙墜耳,絹帶束腰圍。草履行來穩,木魚手內提。口中常作念,般若總皈依。三藏見了,侍立門旁,道個問訊,那和尚連 忙答禮,笑道失瞻,問:“是那里來的?請入方丈獻茶。”三藏道:“我弟子乃東土欽差,上雷音寺拜佛求經。至此處天色將晚,欲借上剎一宵。”那和尚道:“請 進里坐,請進里坐。”三藏方喚行者牽馬進來。那和尚忽見行者相貌,有些害怕,便問:“那牽馬的是個甚么東西?”三藏道:“悄言!悄言!他的性急,若听見你 說是甚么東西,他就惱了。他是我的徒弟。”
那和尚打了個寒噤,咬著指頭道:“這般一個丑頭怪腦的,好招他做徒弟?”三藏道:“你看不出來哩,丑自丑,甚是有用。”
那和尚只得同三藏与行者進了山門。山門里。又見那正殿上書四個大字,是觀音禪院。三藏又大喜道:“弟子屢感菩薩圣恩,未及叩謝。今遇禪院,就如 見菩薩一般,甚好拜謝。”那和尚聞言,即命道人開了殿門,請三藏朝拜。那行者拴了馬,丟了行李,同三藏上殿。三藏展背舒身,舖胸納地,望金象叩頭。那和尚 便去打鼓,行者就去撞鐘。三藏俯伏台前,傾心禱祝。祝拜已畢,那和尚住了鼓,行者還只管撞鐘不歇,或緊或慢,撞了許久,那道人道:“拜已畢了,還撞鐘怎 么?”行者方丟了鐘杵,笑道:“你那里曉得,我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的。”此時卻惊動那寺里大小僧人、上下房長老,听得鐘聲亂響,一齊擁出道:“那個野 人在這里亂敲鐘鼓?”行者跳將出來,咄的一聲道:
“是你孫外公撞了耍子的!”那些和尚一見了,唬得跌跌滾滾,都爬在地下道:“雷公爺爺!”行者道:“雷公是我的重孫儿哩!
起來起來,不要怕,我們是東土大唐來的老爺。”眾僧方才禮拜,見了三藏,都才放心不怕。內有本寺院主請道:“老爺們到后方丈中奉茶。”遂而解韁牽馬,抬了行李,轉過正殿,徑入后房,序了坐次。
那院主獻了茶,又安排齋供。天光尚早,三藏稱謝未畢,只見那后面有兩個小童,攙著一個老僧出來。看他怎生打扮:頭上戴一頂毗盧方帽,貓睛石的寶 頂光輝;身上穿一領錦絨褊衫,翡翠毛的金邊晃亮。一對僧鞋攢八寶,一根拄杖嵌云星。滿面皺痕,好似驪山老母;一雙昏眼,卻如 東海龍 君。口不關風因齒落,腰 駝背屈為筋攣。眾僧道:“師祖來了。”三藏躬身施禮迎接道:“老院主,弟子拜揖。”那老僧還了禮,又各敘坐。老僧道:
“适間小的們說東土唐朝來的老爺,我才出來奉見。”三藏道:
“輕造寶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老僧道:“不敢不敢!”因問:
“老爺,東土到此,有多少路程?”三藏道:“出長安邊界,有五千余里;過兩界山,收了一個小徒,一路來,行過西番哈咇國,經兩個月,又有五六千 里,才到了貴處。”老僧道:“也有万里之遙了。我弟子虛度一生,山門也不曾出去,誠所謂坐井觀天,樗朽之輩。”三藏又問:“老院主高壽几何?”老僧道: “痴長二百七十歲了。”行者听見道:“這還是我万代孫儿哩?”三藏瞅了他一眼道:“謹言!莫要不識高低沖撞人。”那和尚便問:老爺,你有多少年紀了?”行 者道;“不敢說。”那老僧也只當一句瘋話,便不介意,也不再回,只叫獻茶。有一個小幸童,拿出一個羊脂玉的盤儿,有三個法藍鑲金的茶鍾;又一童,提一把白 銅壺儿,斟了三杯香茶。真個是色欺榴蕊艷,味胜桂花香。三藏見了,夸愛不盡道:“好物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那老僧道:“污眼污眼!老爺乃天朝上 國,廣覽奇珍,似這般器具,何足過獎?老爺自上邦來,可有甚么寶貝,借与弟子一觀?”三藏道:“可怜!
我那東土,無甚寶貝,就有時,路程遙遠,也不能帶得。”行者在旁道:“師父,我前日在包袱里,曾見那領袈裟,不是件寶貝?拿与他看看如何?”眾 僧听說袈裟,一個個冷笑。行者道:“你笑怎的?”院主道:“老爺才說袈裟是件寶貝,言實可笑。若說袈裟,似我等輩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論我師祖,在此處做 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叫:“拿出來看看。”那老和尚,也是他一時賣弄,便叫道人開庫房,頭陀抬柜子,就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開了鎖, 兩邊設下衣架,四圍牽了繩子,將袈裟一件件抖開挂起,請三藏觀看。果然是滿堂綺繡,四壁綾羅!行者一一觀之,都是些穿花納錦,刺繡銷金之物,笑道:“好, 好,好,收起收起!把我們的也取出來看看。”三藏把行者扯住,悄悄的道:“徒弟,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單身在外,只恐有錯。”
行者道:“看看袈裟,有何差錯?”三藏道:“你不曾理會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見貪婪奸偽之人。倘若一經入目,必動其心;既動其 心,必生其計。汝是個畏禍的,索之而必應其求可也;不然,則殞身滅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行者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孫身上!”你看他不由分說,急急 的走了去,把個包袱解開,早有霞光迸迸,尚有兩層油紙裹定,去了紙,取出袈裟!抖開時,紅光滿室,彩气盈庭。眾僧見了,無一個不心歡口贊。真個好袈裟!上 頭有:千般巧妙明珠墜,万樣稀奇佛寶攢。上下龍須舖彩綺,兜羅四面錦沿邊。体挂魍魎從此滅,身披魑魅入黃泉。托化天仙親手制,不是真僧不敢穿。
那老和尚見了這般寶貝,果然動了奸心,走上前對三藏跪下,眼中垂淚道:“我弟子真是沒緣!”三藏攙起道:“老院師有何話說?”他道:“老爺這件 寶貝,方才展開,天色晚了,奈何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豈不是無緣!”三藏教:“掌上燈來,讓你再看。”那老僧道:“爺爺的寶貝,已是光亮,再點了燈, 一發晃眼,莫想看得仔細。”行者道:“你要怎的看才好?”老僧道:
“老爺若是寬恩放心,教弟子拿到后房,細細的看一夜,明早送還老爺西去,不知尊意何如?”三藏听說,吃了一惊,埋怨行者道:“都是你!都是 你!”行者笑道:“怕他怎的?等我包起來,教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盡是老孫管整。”那三藏阻當不住,他把袈裟遞与老僧道:“憑你看去,只是明早照舊還 我,不得損污些須。”老僧喜喜歡歡,著幸童將袈裟拿進去,卻吩咐眾僧,將前面禪堂掃淨,取兩張藤床,安設舖蓋,請二位老爺安歇;一壁廂又教安排明早齋送 行,遂而各散。師徒們關了禪堂,睡下不題。
卻說那和尚把袈裟騙到手,拿在后房燈下,對袈裟號啕痛哭,慌得那本寺僧,不敢先睡。小幸童也不知為何,卻去報与眾僧道:“公公哭到二更時候,還 不歇聲。”有兩個徒孫,是他心愛之人,上前問道:“師公,你哭怎的?”老僧道:“我哭無緣,看不得唐僧寶貝!”小和尚道:“公公年紀高大,發過了他的袈 裟,放在你面前,你只消解開看便罷了,何須痛哭?”老僧道:“看的不長久。我今年二百七十歲,空掙了几百件袈裟,怎么得有他這一件?怎么得做個唐僧?”小 和尚道:“師公差了。唐僧乃是离鄉背井的一個行腳僧。你這等年高,享用也彀了,倒要象他做行腳僧,何也?”老僧道:“我雖是坐家自在,樂乎晚景,卻不得他 這袈裟穿穿。若教我穿得一日儿,就死也閉眼,也是我來陽世間為僧一場!”眾僧道:“好沒正經!你要穿他的,有何難處?
我們明日留他住一日,你就穿他一日,留他住十日,你就穿他十日便罷了。何苦這般痛哭?”老僧道:“縱然留他住了半載,也只穿得半載,到底也不得气長。他要去時只得与他去,怎生留得長遠?”
正說話處,有一個小和尚名喚廣智,出頭道:“公公,要得長遠也容易。”老僧聞言,就歡喜起來道:“我儿,你有甚么高見?”廣智道:“那唐僧兩個 是走路的人,辛苦之甚,如今已睡著了。我們想几個有力量的,拿了槍刀,打開禪堂,將他殺了,把尸首埋在后園,只我一家知道,卻又謀了他的白馬、行囊,卻把 那袈裟留下,以為傳家之寶,豈非子孫長久之計耶?”老和尚見說,滿心歡喜,卻才揩了眼淚道:“好!好!好!此計絕妙!”即便收拾槍刀。內中又有一個小和 尚,名喚廣謀,就是那廣智的師弟,上前來道:“此計不妙。若要殺他,須要看看動靜。那個白臉的似易,那個毛臉的似難。万一殺他不得,卻不反招己禍?
我有一個不動刀槍之法,不知你尊意如何?”老僧道:“我儿,你有何法?”廣謀道:“依小孫之見,如今喚聚東山大小房頭,每人要干柴一束,舍了那 三間禪堂,放起火來,教他欲走無門,連馬一火焚之。就是山前山后人家看見,只說是他自不小心,走了火,將我禪堂都燒了。那兩個和尚,卻不都燒死?又好掩人 耳目。袈裟豈不是我們傳家之寶?”那些和尚聞言,無不歡喜,都道:“強!強!強!此計更妙!更妙!”遂教各房頭搬柴來。唉!
這一計,正是弄得個高壽老僧該盡命,觀音禪院化為塵!原來他那寺里,有七八十個房頭,大小有二百余眾。當夜一擁搬柴,把個禪堂前前后后四面圍繞不通,安排放火不題。
卻說三藏師徒,安歇已定。那行者卻是個靈猴,雖然睡下,只是存神煉气,朦朧著醒眼。忽听得外面不住的人走,楂楂的柴響風生,他心疑惑道:“此時夜靜,如何有人行得腳步之聲?
莫敢是賊盜,謀害我們的?”他就一骨魯跳起,欲要開門出看,又恐惊醒師父。你看他弄個精神,搖身一變,變做一個蜜蜂儿,真個是:口甜尾毒,腰細 身輕。穿花度柳飛如箭,粘絮尋香似落星。小小微軀能負重,囂囂薄翅會乘風。卻自椽棱下,鑽出看分明。只見那眾僧們,搬柴運草,已圍住禪堂放火哩。行者暗笑 道:“果依我師父之言,他要害我們性命,謀我的袈裟,故起這等毒心。我待要拿棍打他啊,可怜又不禁打,一頓棍都打死了,師父又怪我行凶。罷,罷,罷!与他 個順手牽羊,將計就計,教他住不成罷!”好行者,一筋斗跳上南天門里,唬得個龐劉苟畢躬身,馬趙溫關控背,俱道:“不好了!不好了!那鬧天宮的主子又來 了!”行者搖著手道:“列位免禮休惊,我來尋廣目天王的。”說不了,卻遇天王早到,迎著行者道:“久闊,久闊。前聞得觀音菩薩來見玉帝,借了四值功曹、六 丁六甲并揭諦等,保護唐僧往西天取經去,說你与他做了徒弟,今日怎么得閒到此?”行者道:“且休敘闊。唐僧路遇歹人,放火燒他,事在万分緊急,特來尋你借 辟火罩儿,救他一救。快些拿來使使,即刻返上。”天王道:“你差了,既是歹人放火,只該借水救他,如何要辟火罩?”行者道:“你那里曉得就里。借水救之, 卻燒不起來,倒相應了他;只是借此罩,護住了唐僧無傷,其余管他,盡他燒去,快些快些!此時恐已無及,莫誤了我下邊干事!”那天王笑道:“這猴子還是這等 起不善之心,只顧了自家,就不管別人。”
行者道:“快著快著,莫要調嘴,害了大事!”那天王不敢不借,遂將罩儿遞与行者。
行者拿了,按著云頭,徑到禪堂房脊上,罩住了唐僧与白馬、行李,他卻去那后面老和尚住的方丈房上頭坐,著意保護那袈裟。看那些人放起火來,他轉 捻訣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气吹將去,一陣風起,把那火轉刮得烘烘亂著。好火!好火!但見:黑煙漠漠,紅焰騰騰。黑煙漠漠,長空不見一天星;紅焰騰騰,大地 有光千里赤。起初時,灼灼金蛇;次后來,威威血馬。南方三氣逞英雄,回祿大神施法力。燥干柴燒烈火性,說甚么燧人鑽木;熟油門前飄彩焰,賽過了老祖開爐。 正是那無情火發,怎禁這有意行凶,不去弭災,反行助虐。風隨火勢,焰飛有千丈余高;火趁風威,灰迸上九霄云外。乒乒乓乓,好便似殘年爆竹;潑潑喇喇,卻就 如軍中炮聲。燒得那當場佛象莫能逃,東院伽藍無處躲。胜如赤壁夜鏖兵,賽過阿房宮內火!這正是星星之火,能燒万頃之田。須臾間,風狂火盛,把一座觀音院, 處處通紅。你看那眾和尚,搬箱抬籠,搶桌端鍋,滿院里叫苦連天。
孫行者護住了后邊方丈,辟火罩罩住了前面禪堂,其余前后火光大發,真個是照天紅焰輝煌,透壁金光照耀!
不期火起之時,惊動了一山獸怪。這觀音院正南二十里遠近,有座黑風山,山中有一個黑風洞,洞中有一個妖精,正在睡醒翻身,只見那窗門透亮,只道 是天明。起來看時,卻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惊道:“呀!這必是觀音院里失了火!這些和尚好不小心!我看時与他救一救來。”好妖精,縱起云頭,即至煙 火之下,果然沖天之火,前面殿宇皆空,兩廊煙火方灼。他大拽步,撞將進去,正呼喚叫取水來,只見那后房無火,房脊上有一人放風。他卻情知如此,急入里面看 時,見那方丈中間有些霞光彩气,台案上有一個青氈包袱。他解開一看,見是一領錦襴袈裟,乃佛門之异寶。正是財動人心,他也不救火,他也不叫水,拿著那袈 裟,趁哄打劫,拽回云步,徑轉東山而去。
那場火只燒到五更天明,方才滅息。你看那眾僧們,赤赤精精,啼啼哭哭,都去那灰內尋銅鐵,撥腐炭,扑金銀。有的在牆筐里,苫搭窩棚;有的赤壁根頭,支鍋造飯。叫冤叫屈,亂嚷亂鬧不題。
卻說行者取了辟火罩,一筋斗送上南天門,交与廣目天王道:“謝借!謝借!”天王收了道:“大圣至誠了。我正愁你不還我的寶貝,無處尋討,且喜就 送來也。”行者道:“老孫可是那當面騙物之人?這叫做好借好還,再借不難。”天王道:“許久不面,請到宮少坐一時何如?”行者道:“老孫比在前不同,爛板 凳高談闊論了;如今保唐僧,不得身閒。容敘!容敘!”急辭別墜云,又見那太陽星上,徑來到禪堂前,搖身一變,變做個蜜蜂儿,飛將進去,現了本象,看時那師 父還沉睡哩。行者叫道:“師父,天亮了,起來罷。”三藏才醒覺,翻身道:“正是。”穿了衣服,開門出來,忽抬頭只見些倒壁紅牆,不見了樓台殿宇,大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