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ey to the West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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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urney to the West is a classic Chinese mythological novel. It was written during the Ming Dynasty based on traditional folktales. Consisting of 100 chapters, this fantasy relates the adventures of a Tang Dynasty (618-907) priest Sanzang and his three disciples, Monkey, Pig and Friar Sand, as they travel west in search of Buddhist Sutra. The first seven chapters recount the birth of the Monkey King and his rebellion against Heaven. Then in chapters eight to twelve, we learn how Sanzang was born and why he is searching for the scriptures, as well as his preparations for the journey. The rest of the story describes how they vanquish demons and monsters, tramp over the Fiery Mountain, cross the Milky Way, and after overcoming many dangers, finally arrive at their destination – the Thunder Monastery in the Western Heaven – and find the Sut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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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怎么這殿宇俱無?都是紅牆,何也?”行者道:“你還做夢哩!今夜走了火的。”三藏道:“我怎不知?”行者道:“是老孫護了禪堂,見師父濃 睡,不曾惊動。”三藏道:“你有本事護了禪堂,如何就不救別房之火?”行者笑道:“好教師父得知。果然依你昨日之言,他愛上我們的袈裟,算計要燒殺我們。 若不是老孫知覺,到如今皆成灰骨矣!”三藏聞言,害怕道:“是他們放的火么?”行者道:“不是他是誰?”三藏道:“莫不是怠慢了你,你干的這個勾當?”行 者道:“老孫是這等憊懶之人,干這等不良之事?實實是他家放的。老孫見他心毒,果是不曾与他救火,只是与他略略助些風的。”三藏道:“天那!天那!火起 時,只該助水,怎轉助風?”行者道:“你可知古人云,人沒傷虎心,虎沒傷人意。他不弄火,我怎肯弄風?”三藏道:“袈裟何在?敢莫是燒坏了也?” 行者道:“沒事!沒事!燒不坏!那放袈裟的方丈無火。”三藏恨道:“我不管你!但是有些儿傷損,我只把那話儿念動念動,你就是死了!”行者慌了道:“師 父,莫念!莫念!管尋還你袈裟就是了。等我去拿來走路。”三藏才牽著馬,行者挑了擔,出了禪堂,徑往后方丈去。
卻說那些和尚,正悲切間,忽的看見他師徒牽馬挑擔而來,唬得一個個魂飛魄散道:“冤魂索命來了!”行者喝道:“甚么冤魂索命?快還我袈裟來!”眾僧一齊跪倒叩頭道:“爺爺呀!
冤有冤家,債有債主。要索命不干我們事,都是廣謀与老和尚定計害你的,莫問我們討命。”行者咄的一聲道:“我把你這些該死的畜生!那個問你討甚 么命!只拿袈裟來還我走路!”其間有兩個膽量大的和尚道:“老爺,你們在禪堂里已燒死了,如今又來討袈裟,端的還是人是鬼?”行者笑道:“這伙孽畜!那里 有甚么火來?你去前面看看禪堂,再來說話!”眾僧們爬起來往前觀看,那禪堂外面的門窗隔扇,更不曾燎灼了半分。眾人悚懼,才認得三藏是位神僧,行者是尊護 法,一齊上前叩頭道:
“我等有眼無珠,不識真人下界!你的袈裟在后面 方丈中 老師祖處哩。”三藏行過了三五層敗壁破牆,嗟歎不已。只見方丈果然無火,眾僧搶入里面,叫道:“公公!唐僧乃是神人,未曾燒死,如今反害了自己家當!趁早拿出袈裟,還他去也。”
原來這老和尚尋不見袈裟,又燒了本寺的房屋,正在万分煩惱焦燥之處,一聞此言,怎敢答應?因尋思無計,進退無方,拽開步,躬著腰,往那牆上著實 撞了一頭,可怜只撞得腦破血流魂魄散,咽喉气斷染紅沙!有詩為證,詩曰:堪歎老衲性愚蒙,枉作人間一壽翁。欲得袈裟傳遠世,豈知佛寶不凡同!但將容易為長 久,定是蕭條取敗功。廣智廣謀成甚用?損人利己一場空!慌得個眾僧哭道:“師公已撞殺了,又不見袈裟,怎生是好?”行者道:“想是汝等盜藏起也!都出來! 開具花名手本,等老孫逐一查點!”那上下房的院主,將本寺和尚、頭陀、幸童、道人盡行開具手本二張,大小人等,共計二百三十名。行者請師父高坐,他卻一一 從頭唱名搜檢,都要解放衣襟,分明點過,更無袈裟。又將那各房頭搬搶出去的箱籠物件,從頭細細尋遍,那里得有蹤跡。三藏心中煩惱,懊恨行者不盡,卻坐在上 面念動那咒。行者扑的跌倒在地,抱著頭,十分難禁,只教“莫念!
莫念!管尋還了袈裟!”那眾僧見了,一個個戰兢兢的,上前跪下勸解,三藏才合口不念。行者一骨魯跳起來,耳朵里掣出鐵棒,要打那些和尚,被三藏 喝住道:“這猴頭!你頭痛還不怕,還要無禮?休動手!且莫傷人!再与我審問一問!”眾僧們磕頭禮拜,哀告三藏道:“老爺饒命!我等委實的不曾看見。這都是 那老死鬼的不是。他昨晚看著你的袈裟,只哭到更深時候,看也不曾敢看,思量要圖長久,做個傳家之寶,設計定策,要燒殺老爺。自火起之候,狂風大作,各人只 顧救火,搬搶物件,更不知袈裟去向。”
行者大怒,走進方丈屋里,把那触死鬼尸首抬出,選剝了細看,渾身更無那件寶貝,就把個方丈掘地三尺,也無蹤影。行者忖量半晌,問道:“你這里可有甚么妖怪成精么?”院主道:
“老爺不問,莫想得知。我這里正東南有座黑風山,黑風洞內有一個黑大王。我這老死鬼常与他講道,他便是個妖精。別無甚物。”行者道:“那山离此 有多遠近?”院主道:“只有二十里,那望見山頭的就是。”行者笑道:“師父放心,不須講了,一定是那黑怪偷去無疑。”三藏道:“他那廂离此有二十里,如何 就斷得是他?”行者道:“你不曾見夜間那火,光騰万里,亮透三天,且休說二十里,就是二百里也照見了!坐定是他見火光焜耀,趁著机會,暗暗的來到這里,看 見我們袈裟是件寶貝,必然趁哄擄去也。等老孫去尋他一尋。”三藏道:“你去了時,我卻何倚?”
行者道:“這個放心,暗中自有神靈保護,明中等我叫那些和尚伏侍。”即喚眾和尚過來道:“汝等著几個去埋那老鬼,著几個伏侍我師父,看守我白 馬!”眾僧領諾。行者又道:“汝等莫順口儿答應,等我去了,你就不來奉承。看師父的,要怡顏悅色;養白馬的,要水草調勻。假有一毫儿差了,照依這個樣棍, 与你們看看!”他掣出棍子,照那火燒的磚牆扑的一下,把那牆打得粉碎,又震倒了有七八層牆。眾僧見了,個個骨軟身麻,跪著磕頭滴淚道:“爺爺寬心前去,我 等竭力虔心,供奉老爺,決不敢一毫怠慢!”好行者,急縱筋斗云,徑上黑風山,尋找這袈裟。正是那:金禪求正出京畿,仗錫投西涉翠微。虎豹狼虫行處有,工商 士客見時稀。路逢异國愚僧妒,全仗齊天大圣威。火發風生禪院廢,黑熊夜盜錦襴衣。畢竟此去不知袈裟有無,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17回 孫行者大鬧黑風山 觀世音收伏熊羆怪
話說孫行者一筋斗跳將起去,唬得那觀音院大小和尚并頭陀、幸童、道人等一個個朝天禮拜道:“爺爺呀!原來是騰云駕霧的神圣下界,怪道火不能傷!恨我那個不識人的老剝皮,使心用心,今日反害了自己!”三藏道:“列位請起,不須恨了。
這去尋著袈裟,万事皆休;但恐找尋不著,我那徒弟性子有些不好,汝等性命不知如何,恐一人不能脫也。”眾僧聞得此言,一個個提心吊膽,告天許愿,只要尋得袈裟,各全性命不題。
卻說孫大圣到空中,把腰儿扭了一扭,早來到黑風山上。
住了云頭,仔細看,果然是座好山。況正值春光時節,但見:万壑爭流,千崖競秀。鳥啼人不見,花落樹猶香。雨過天連青壁潤,風來松卷翠屏張。山草發,野花開,懸崖峭嶂;薛蘿生,佳木麗,峻岭平崗。不遇幽人,那尋樵子?澗邊雙鶴飲,石上野猿狂。
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擁翠弄嵐光。那行者正觀山景,忽听得芳草坡前有人言語。他卻輕步潛蹤,閃在那石崖之下,偷睛觀看。原來是三個妖魔,席地而 坐:上首的是一條黑漢,左首下是一個道人,右首下是一個白衣秀士,都在那里高談闊論。講的是立鼎安爐,持砂煉汞,白雪黃芽,旁門外道。正說中間,那黑漢笑 道: “后日是我母難之日,二公可光顧光顧?”白衣秀士道:
年年与大王上寺,今年豈有不來之理?”黑漢道:“我夜來得了一件寶貝,名喚錦襴佛衣,誠然是件玩好之物。我明日就以他為壽,大開筵宴,邀請各山道官,慶賀佛衣,就稱為佛衣會如何?”道人笑道:“妙!妙!妙!我明日先來拜壽,后日再來赴宴。”
行者聞得佛衣之言,定以為是他寶貝,他就忍不住怒气,跳出石崖,雙手舉起金箍棒,高叫道:“我把你這伙賊怪!你偷了我的袈裟,要做甚么佛衣會!趁早儿將來還我!”喝一聲“休走!”
輪起棒照頭一下,慌得那黑漢化風而逃,道人駕云而走,只把個白衣秀士,一棒打死,拖將過來看處,卻是一條白花蛇怪。索性提起來,捽做五七斷,徑 入深山,找尋那個黑漢。轉過尖峰,抹過峻岭,又見那壁陡崖前,聳出一座洞府,但見那:煙霞渺渺,松柏森森。煙霞渺渺采盈門,松柏森森青繞戶。橋踏枯槎木, 峰巔繞薛蘿。鳥銜紅蕊來云壑,鹿踐芳叢上石台。那門前時催花發,風送花香。臨堤綠柳轉黃鸝,傍岸夭桃翻粉蝶。雖然曠野不堪夸,卻賽蓬萊山下景。
行者到于門首,又見那兩扇石門,關得甚緊,門上有一橫石板,明書六個大字,乃“黑風山黑風洞”,即便輪棒,叫聲“開門!”那里面有把門的小妖, 開了門出來,問道:“你是何人,敢來擊吾仙洞?”行者罵道:“你個作死的孽畜!甚么個去處,敢稱仙洞!仙字是你稱的?快進去報与你那黑漢,教他快送老爺的 袈裟出來,饒你一窩性命!”小妖急急跑到里面,報道:“大王!
佛衣會做不成了!門外有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來討袈裟哩!”那黑漢被行者在芳草坡前赶將來,卻才關了門,坐還未穩,又听得那話,心中暗想道: “這廝不知是那里來的,這般無禮,他敢嚷上我的門來!”教:“取披挂!”隨結束了,綽一杆黑纓槍,走出門來。這行者閃在門外,執著鐵棒,睜睛觀看,只見那 怪果生得凶險:碗子鐵盔火漆光,烏金鎧甲亮輝煌。皂羅袍罩風兜袖,黑綠絲絛嚲穗長。手執黑纓槍一杆,足踏烏皮靴一雙。
眼幌金睛如掣電,正是山中黑風王。行者暗笑道:“這廝真個如燒窯的一般,筑煤的無二!想必是在此處刷炭為生,怎么這等一身烏黑?”那怪厲聲高叫 道:“你是個甚么和尚,敢在我這里大膽?”行者執鐵棒,撞至面前,大吒一聲道:“不要閒講!快還你老外公的袈裟來!”那怪道:“你是那寺里和尚?你的袈裟 在那里失落了,敢來我這里索取?”行者道:“我的袈裟,在直北觀音院后方丈里放著。只因那院里失了火,你這廝,趁哄擄掠,盜了來,要做佛衣會慶壽,怎敢抵 賴?快快還我,饒你性命!若牙迸半個不字,我推倒了黑風山,□平了黑風洞,把你這一洞妖邪,都碾為齏粉!”那怪聞言,呵呵冷笑道:“你這個潑物!原來昨夜 那火就是你放的!你在那方丈屋上,行凶招風,是我把一件袈裟拿來了,你待怎么!你是那里來的?姓甚名誰?有多大手段,敢那等海口浪言!”行者道:“是你也 認不得你老外公哩!
你老外公乃大唐上國駕前御弟三藏法師之徒弟,姓孫,名悟空行者。若問老孫的手段,說出來教你魂飛魄散,死在眼前!”那怪道:“我不曾會你,有甚 么手段,說來我听。”行者笑道:“我儿子,你站穩著,仔細听了!我:自小神通手段高,隨風變化逞英豪。養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輪回把命逃。一點誠心曾訪道, 靈台山上采藥苗。那山有個老仙長,壽年十万八千高。老孫拜他為師父,指我長生路一條。他說身內有丹藥,外邊采取枉徒勞。
得傳大品天仙訣,若無根本實難熬。回光內照宁心坐,身中日月坎离交。万事不思全寡欲,六根清淨体堅牢。返老還童容易得,超凡入圣路非遙。三年無 漏成仙体,不同俗輩受煎熬。十洲三島還游戲,海角天涯轉一遭。活該三百多余歲,不得飛升上九霄。下海降龍真寶貝,才有金箍棒一條。花果山前為帥首,水帘洞 里聚群妖。玉皇大帝傳宣詔,封我齊天极品高。几番大鬧靈霄殿,數次曾偷王母桃。天兵十万來降我,層層密密布槍刀。戰退天王歸上界,哪吒負痛領兵逃。顯圣真 君能變化,老孫硬賭跌平交。道祖觀音同玉帝,南天門上看降妖。 卻被老 君助一陣,二郎擒我到天曹。將身綁在降妖柱,即命神兵把首梟。
刀砍錘敲不得坏,又教雷打火來燒。老孫其實有手段,全然不怕半分毫。送在老君爐里煉,六丁神火慢煎熬。日滿開爐我跳出,手持鐵棒繞天跑。縱橫到 處無遮擋,三十三天鬧一遭。我佛如來施法力,五行山壓老孫腰。整整壓該五百載,幸逢三藏出唐朝。吾今皈正西方去,轉上雷音見玉毫。你去乾坤四海問一問,我 是歷代馳名第一妖!”
那怪聞言笑道:“你原來是那鬧天宮的弼馬溫么?”行者最惱的是人叫他弼馬溫,听見這一聲,心中大怒,罵道:“你這賊怪!偷了袈裟不還,倒傷老 爺!不要走!看棍!”那黑漢側身躲過,綽長槍,劈手來迎。兩家這場好殺:如意棒,黑纓槍,二人洞口逞剛強。分心劈臉刺,著臂照頭傷。這個橫丟陰棍手,那個 直拈急三槍。白虎爬山來探爪,黃龍臥道轉身忙。噴彩霧,吐毫光,兩個妖仙不可量:一個是修正齊天圣,一個是成精黑大王。這場山里相爭處,只為袈裟各不良。 那怪与行者斗了十數回合,不分胜負。漸漸紅日當午,那黑漢舉槍架住鐵棒道:“孫行者,我兩個且收兵,等我進了膳來,再与你賭斗。”行者道:
“你這個孽畜,教做漢子?好漢子,半日儿就要吃飯?似老孫在山根下,整壓了五百余年,也未曾嘗些湯水,那里便餓哩?莫推故,休走!還我袈裟來,方讓你去吃飯!”那怪虛幌一槍,撤身入洞,關了石門,收回小怪,且安排筵宴,書寫請帖,邀請各山魔王慶會不題。
卻說行者攻門不開,也只得回觀音院。那本寺僧人已葬埋了那老和尚,都在方丈里伏侍唐僧。早齋已畢,又擺上午齋,正那里添湯換水,只見行者從空降 下,眾僧禮拜,接入方丈,見了三藏。三藏道:“悟空你來了,袈裟如何?”行者道:“已有了根由。早是不曾冤了這些和尚,原來是那黑風山妖怪偷了。老孫去暗 暗的尋他,只見他与一個白衣秀士,一個老道人,坐在那芳草坡前講話。也是個不打自招的怪物,他忽然說出道:后日是他母難之日,邀請諸邪來做生日,夜來得了 一件錦襴佛衣,要以此為壽,作一大宴,喚做慶賞佛衣會。是老孫搶到面前,打了一棍,那黑漢化風而走。道人也不見了,只把個白衣秀士打死,乃是一條白花蛇成 精。我又急急赶到他洞口,叫他出來与他賭斗。他已承認了,是他拿回。戰彀這半日,不分胜負。那怪回洞,卻要吃飯,關了石門,懼戰不出。老孫卻來回看師父, 先報此信,已是有了袈裟的下落,不怕他不還我。”眾僧聞言,合掌的合掌,磕頭的磕頭,都念聲“南無阿彌陀佛!今日尋著下落,我等方有了性命矣!”行者道: “你且休喜歡暢快,我還未曾到手,師父還未曾出門哩。只等有了袈裟,打發得我師父好好的出門,才是你們的安樂處;若稍有些須不虞,老孫可是好惹的主子!可 曾有好茶飯与我師父吃?可曾有好草料喂馬?”眾僧俱滿口答應道:“有!有!有!更不曾一毫有怠慢了老爺。”
三藏道:“自你去了這半日,我已吃過了三次茶湯,兩餐齋供了,他俱不曾敢慢我。但只是你還盡心竭力去尋取袈裟回來。”
行者道:“莫忙!既有下落,管情拿住這廝,還你原物。放心,放心!”
正說處,那上房院主,又整治素供,請孫老爺吃齋。行者卻吃了些須,复駕祥云,又去找尋。正行間,只見一個小怪,左脅下夾著一個花梨木匣儿,從大 路而來。行者度他匣內必有甚么柬札,舉起棒,劈頭一下,可怜不禁打,就打得似個肉餅一般,卻拖在路旁,揭開匣儿觀看,果然是一封請帖。帖上寫著:“侍生熊 羆頓首拜,啟上大闡金池老上人丹房:屢承佳惠,感激淵深。夜觀回祿之難,有失救護,諒仙机必無他害。生偶得佛衣一件,欲作雅會,謹具花酌,奉扳清賞。至 期,千乞仙駕過臨一敘。是荷。先二日具。”行者見了,呵呵大笑道:“那個老剝皮,死得他一毫儿也不虧!他原來与妖精結党!怪道他也活了二百七十歲。想是那 個妖精,傳他些甚么服气的小法儿,故有此壽。老孫還記得他的模樣,等我就變做那和尚,往他洞里走走,看我那袈裟放在何處。假若得手,即便拿回,卻也省 力。”
好大圣,念動咒語,迎著風一變,果然就象那老和尚一般,藏了鐵棒,拽開步,徑來洞口,叫聲開門。那小妖開了門,見是這般模樣,急轉身報道:“大王,金池長老來了。”那怪大惊道:
“剛才差了小的去下簡帖請他,這時候還未到那里哩,如何他就來得這等迅速?想是小的不曾撞著他,斷是孫行者呼他來討袈裟的。管事的,可把佛衣藏 了,莫教他看見。”行者進了前門,但見那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爭妍,叢叢花發,簇簇蘭香,卻也是個洞天之處。又見那二門上有一聯對子,寫著:“靜隱深山 無俗慮,幽居仙洞樂天真。”行者暗道:“這廝也是個脫垢离塵、知命的怪物。”入門里,往前又進,到于三層門里,都是些畫棟雕梁,明窗彩戶。只見那黑漢子, 穿的是黑綠紵絲袢襖,罩一領鴉青花綾披風,戴一頂烏角軟巾,穿一雙麂皮皂靴,見行者進來,整頓衣巾,降階迎接道:“金池老友,連日欠親。請坐,請坐。”行 者以禮相見,見畢而坐,坐定而茶。茶罷,妖精欠身道:
“适有小簡奉啟,后日一敘,何老友今日就下顧也?”行者道:
“正來進拜,不期路遇華翰,見有佛衣雅會,故此急急奔來,愿求見見。”那怪笑道:“老友差矣。這袈裟本是唐僧的,他在你處住札,你豈不曾看見, 反來就我看看?”行者道:“貧僧借來,因夜晚還不曾展看,不期被大王取來,又被火燒了荒山,失落了家私。那唐僧的徒弟,又有些驍勇,亂忙中,四下里都尋覓 不見。原來是大王的洪福收來,故特來一見。”
正講處,只見有一個巡山的小妖來報道:“大王!禍事了!
下請書的小校,被孫行者打死在大路旁邊,他綽著經儿變化做金池長老,來騙佛衣也!”那怪聞言,暗道:“我說那長老怎么今日就來,又來得迅速,果 然是他!”急縱身,拿過槍來,就刺行者。行者耳朵里急掣出棍子,現了本相,架住槍尖,就在他那中廳里跳出,自天井中,斗到前門外,唬得那洞里群魔都喪膽, 家間老幼盡無魂。這場在山頭好賭斗,比前番更是不同。好殺:
那猴王膽大充和尚,這黑漢心靈隱佛衣。語去言來机會巧,隨机應變不差池。袈裟欲見無由見,寶貝玄微真妙微。小怪尋山言禍事,老妖發怒顯神威。翻身打出黑風洞,槍棒爭持辨是非。
棒架長槍聲響亮,槍迎鐵棒放光輝。悟空變化人間少,妖怪神通世上稀。這個要把佛衣來慶壽,那個不得袈裟肯善歸?這番苦戰難分手,就是活佛臨凡也 解不得圍。他兩個從洞口打上山頭,自山頭殺在云外,吐霧噴風,飛砂走石,只斗到紅日沉西,不分胜敗。那怪道:“姓孫的,你且住了手。今日天晚,不好相持。 你去,你去!待明早來,与你定個死活。”行者叫道:“儿子莫走!要戰便象個戰的,不可以天晚相推。”看他沒頭沒臉的,只情使棍子打來,這黑漢又化陣清風, 轉回本洞,緊閉石門不出。
行者卻無計策奈何,只得也回觀音院里,按落云頭,道聲“師父”。那三藏眼儿巴巴的,正望他哩,忽見到了面前,甚喜;
又見他手里沒有袈裟,又懼。問道:“怎么這番還不曾有袈裟來?”行者袖中取出個簡帖儿來,遞与三藏道:“師父,那怪物与這死的老剝皮,原是朋 友。他著一個小妖送此帖來,還請他去赴佛衣會。是老孫就把那小妖打死,變做那老和尚,進他洞去,騙了一鐘茶吃,欲問他討袈裟看看,他不肯拿出。正坐間,忽 被一個甚么巡山的,走了風信,他就与我打將起來。只斗到這早晚,不分上下。他見天晚,閃回洞去,緊閉石門。老孫無奈,也暫回來。”三藏道:“你手段比他何 如?”行者道:“我也硬不多儿,只戰個手平。”三藏才看了簡帖,又遞与那院主道:“你師父敢莫也是妖精么?”那院主慌忙跪下道:“老爺,我師父是人。只因 那黑大王修成人道,常來寺里与我師父講經,他傳了我師父些養神服气之術,故以朋友相稱。”行者道:“這伙和尚沒甚妖气,他一個個頭圓頂天,足方履地,但比 老孫肥胖長大些儿,非妖精也。你看那帖儿上寫著侍生熊羆,此物必定是個黑熊成精。”三藏道:“我聞得古人云,熊与猩猩相類,都是獸類,他卻怎么成精?”行 者笑道:“老孫是獸類,見做了齊天大圣,与他何异?大抵世間之物,凡有九竅者,皆可以修行成仙。”三藏又道:
“你才說他本事与你手平,你卻怎生得胜,取我袈裟回來?”行者道:“莫管,莫管,我有處治。”
正商議間,眾僧擺上晚齋,請他師徒們吃了。三藏教掌燈,仍去前面禪堂安歇。眾僧都挨牆倚壁,苫搭窩棚,各各睡下,只把個后方丈讓与那上下院主安 身。此時夜靜,但見:銀河現影,玉宇無塵。滿天星燦爛,一水浪收痕。万籟聲宁,千山鳥絕。溪邊漁火息,塔上佛燈昏。昨夜闍黎鐘鼓響,今宵一遍哭聲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