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ey to the West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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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urney to the West is a classic Chinese mythological novel. It was written during the Ming Dynasty based on traditional folktales. Consisting of 100 chapters, this fantasy relates the adventures of a Tang Dynasty (618-907) priest Sanzang and his three disciples, Monkey, Pig and Friar Sand, as they travel west in search of Buddhist Sutra. The first seven chapters recount the birth of the Monkey King and his rebellion against Heaven. Then in chapters eight to twelve, we learn how Sanzang was born and why he is searching for the scriptures, as well as his preparations for the journey. The rest of the story describes how they vanquish demons and monsters, tramp over the Fiery Mountain, cross the Milky Way, and after overcoming many dangers, finally arrive at their destination – the Thunder Monastery in the Western Heaven – and find the Sut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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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不覺的天色將晚。小的們排開桌凳,拿几盤爛熟虎肉,熱騰騰的放在上面。伯欽請三藏權用,再另辦飯。三藏合掌當胸道:“善哉!貧僧不瞞太 保說,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曉得吃葷。”伯欽聞得此說,沉吟了半晌道:“長老,寒家歷代以來,不曉得吃素。就是有些竹筍,采些木耳,尋些干菜,做些豆 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卻無甚素處。有兩眼鍋灶,也都是油膩透了,這等奈何?反是我請長老的不是。”三藏道:“太保不必多心,請自受用。我貧僧就是三 五日不吃飯,也可忍餓,只是不敢破了齋戒。”伯欽道:“倘或餓死,卻如之何?”三藏道:
“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叢里,就是餓死,也強如喂虎。”伯欽的母親聞說,叫道:“孩儿不要与長老閒講,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伯欽道: “素物何來?”母親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叫媳婦將小鍋取下,著火燒了油膩,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卻仍安在灶上。先燒半鍋滾水別用,卻又將些山地 榆葉子,著水煎作茶湯,然后將些黃粱粟米,煮起飯來,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兩碗,拿出來舖在桌上。老母對著三藏道:“長老請齋,這是老身与儿婦,親自動手 整理的些极洁极淨的茶飯。”三藏下來謝了,方才上坐。那伯欽另設一處,舖排些沒鹽沒醬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點剁鹿肉干巴,滿盤滿碗 的,陪著三藏吃齋。方坐下,心欲舉著,只見三藏合掌誦經,唬得個伯欽不敢動著,急起身立在旁邊。三藏念不數句,卻教“請齋”。伯欽道:“你是個念短頭經的 和尚?”三藏道:“此非是經,乃是一卷揭齋之咒。”伯欽道:“你們出家人,偏有許多計較,吃飯便也念誦念誦。”
吃了齋飯,收了盤碗,漸漸天晚,伯欽引著三藏出中宅,到后邊走走,穿過夾道,有一座草亭。推開門,入到里面,只見那四壁上挂几張強弓硬弩,插几 壺箭,過梁上搭兩塊血腥的虎皮,牆根頭插著許多槍刀叉棒,正中間設兩張坐器。伯欽請三藏坐坐。三藏見這般凶險腌髒,不敢久坐,遂出了草亭。又往后再行,是 一座大園子,卻看不盡那叢叢菊蕊堆黃,樹樹楓楊挂赤;又見呼的一聲,跑出十來只肥鹿,一大陣黃獐,見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恐懼。三藏道:“這獐鹿想是太保 養家了的?”伯欽道:“似你那長安城中人家,有錢的集財寶,有庄的集聚稻糧,似我們這打獵的,只得聚養些野獸,備天陰耳。”他兩個說話閒行,不覺黃昏,复 轉前宅安歇。
次早,那合家老小都起來,就整素齋,管待長老,請開啟念經。這長老淨了手,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三藏方敲響木魚,先念了淨口業的真 言,又念了淨身心的神咒,然后開《度亡經》一卷。誦畢,伯欽又請寫荐亡疏一道,再開念《金剛經》、《觀音經》,一一朗音高誦。誦畢,吃了午齋,又念《法華 經》、《彌陀經》。各誦几卷,又念一卷《孔雀經》,及談苾篘洗業的故事,早又天晚。獻過了种种香火,化了眾神紙馬,燒了荐亡文疏,佛事已畢,又各安寢。
卻說那伯欽的父親之靈,超荐得脫沉淪,鬼魂儿早來到東家宅內,托一夢与合宅長幼道:“我在陰司里苦難難脫,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經 卷,消了我的罪業,閻王差人送我上中華富地長者人家托生去了。你們可好生謝送長老,不要怠慢、不要怠慢。我去也。”這才是:万法庄嚴端有意,荐亡离苦出沉 淪。那合家儿夢醒,又早太陽東上,伯欽的娘子道:“太保,我今夜夢見公公來家,說他在陰司苦難難脫,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經卷,消了他的罪業,閻 王差人送他上中華富地長者人家托生去,教我們好生謝那長老,不得怠慢。他說罷,徑出門,徉徜去了。我們叫他不應,留他不住,醒來卻是一夢。”伯欽道:“我 也是那等一夢,与你一般。我們起去對母親說去。”他兩口子正欲去說,只見老母叫道:“伯欽孩儿,你來,我与你說話。”二人至前,老母坐在床上道:“儿呵, 我今夜得了個喜夢,夢見你父親來家,說多虧了長老超度,已消了罪業,上中華富地長者家去托生。”夫妻們俱呵呵大笑道:“我与媳婦皆有此夢,正來告稟,不期 母親呼喚,也是此夢。”遂叫一家大小起來,安排謝意,替他收拾馬匹,都至前拜謝道:“多謝長老超荐我亡父脫難超生,報答不盡!”三藏道:“貧僧有何能處, 敢勞致謝!”
伯欽把三口儿的夢話,對三藏陳訴一遍,三藏也喜。早供給了素齋,又具白銀一兩為謝。三藏分文不受。一家儿又懇懇拜央,三藏畢竟分文未受,但道: “是你肯發慈悲送我一程,足感至愛。”伯欽与母妻無奈,急做了些粗面燒餅干糧,叫伯欽遠送,三藏歡喜收納。太保領了母命,又喚兩三個家僮,各帶捕獵的器 械,同上大路,看不盡那山中野景,岭上風光。行經半日,只見對面處,有一座大山,真個是高接青霄,崔巍險峻。三藏不一時,到了邊前。那太保登此山如行平 地。正走到半山之中,伯欽回身,立于路下道:“長老,你自前進,我卻告回。”三藏聞言,滾鞍下馬道:“千万敢勞太保再送一程!”伯欽道:“長老不知,此山 喚做兩界山,東半邊屬我大唐所管,西半邊乃是韃靼的地界。那廂狼虎,不伏我降,我卻也不能過界,你自去罷。”三藏心惊,輪開手,牽衣執袂,滴淚難分。正在 那叮嚀拜別之際,只听得山腳下叫喊如雷道:“我師父來也!我師父來也!”唬得個三藏痴呆,伯欽打掙。畢竟不知是甚人叫喊,且听下回分解。
第014回 心猿歸正 六賊無蹤
詩曰: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從來皆要物。若知無物又無心,便是真如法身佛。法身佛,沒模樣,一顆圓光涵万象。無体之体即真体,無相之相即實相。非 色非空非不空,不來不向不回向。無异無同無有無,難舍難取難听望。內外靈光到處同,一佛國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一個身心万法同。知之須會無心訣,不 染不滯為淨業。善惡千端無所為,便是南無釋迦葉。卻說那劉伯欽与唐三藏惊惊慌慌,又聞得叫聲師父來也。
眾家僮道:“這叫的必是那山腳下石匣中老猿。”太保道:“是他!是他!”三藏問:“是甚么老猿?”太保道:“這山舊名五行山,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國,改名兩界山。先年間曾聞得老人家說:
‘王莽篡漢之時,天降此山,下壓著一個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飲食,自有土神監押,教他饑餐鐵丸,渴飲銅汁。自昔到今,凍餓不死。’這叫必定是 他。長老莫怕,我們下山去看來。”三藏只得依從,牽馬下山。行不數里,只見那石匣之間,果有一猴,露著頭,伸著手,亂招手道:“師父,你怎么此時才來?來 得好!來得好!救我出來,我保你上西天去也!”這長老近前細看,你道他是怎生模樣:尖嘴縮腮,金睛火眼。頭上堆苔蘚,耳中生薜蘿。鬢邊少發多青草,頷下無 須有綠莎。眉間土,鼻凹泥,十分狼狽,指頭粗,手掌厚,塵垢余多。還喜得眼睛轉動,喉舌聲和。
語言雖利便,身体莫能那。正是五百年前孫大圣,今朝難滿脫天羅。
這太保誠然膽大,走上前來,与他拔去了鬢邊草,頷下莎,問道:“你有甚么說話?”那猴道:“我沒話說,教那個師父上來,我問他一問。”三藏道: “你問我甚么?”那猴道:“你可是東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經去的么?”三藏道:“我正是,你問怎么?”那猴道:“我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只因犯了誑 上之罪,被佛祖壓于此處。前者有個觀音菩薩,領佛旨意,上東土尋取經人。我教他救我一救,他勸我再莫行凶,歸依佛法,盡殷勤保護取經人,往西方拜佛,功成 后自有好處。故此晝夜提心,晨昏吊膽,只等師父來救我脫身。我愿保你取經,与你做個徒弟。”
三藏聞言,滿心歡喜道:“你雖有此善心,又蒙菩薩教誨,愿入沙門,只是我又沒斧鑿,如何救得你出?”那猴道:“不用斧鑿,你但肯救我,我自出來也。”三藏道:“我自救你,你怎得出來?”
那猴道:“這山頂上有我佛如來的金字壓帖。你只上出去將帖儿揭起,我就出來了。”三藏依言,回頭央浼劉伯欽道:“太保啊,我与你上出走一遭。” 伯欽道:“不知真假何如!”那猴高叫道:“是真!決不敢虛謬!”伯欽只得呼喚家僮,牽了馬匹。他卻扶著三藏,复上高山,攀藤附葛,只行到那极巔之處,果然 見金光万道,瑞气千條,有塊四方大石,石上貼著一封皮,卻是“唵、嘛、呢、叭、、吽”六個金字。三藏近前跪下,朝石頭,看著金字,拜了几拜,望西禱祝 道:“弟子陳玄奘,特奉旨意求經,果有徒弟之分,揭得金字,救出神猴,同證靈山;若無徒弟之分,此輩是個凶頑怪物,哄賺弟子,不成吉慶,便揭不得起。”祝 罷,又拜。拜畢,上前將六個金字輕輕揭下。只聞得一陣香風,劈手把壓帖儿刮在空中,叫道:“吾乃監押大圣者。今日他的難滿,吾等回見如來,繳此封皮去 也。”嚇得個三藏与伯欽一行人,望空禮拜。徑下高山,又至石匣邊,對那猴道:“揭了壓帖矣,你出來么。”那猴歡喜,叫道:“師父,你請走開些,我好出來, 莫惊了你。”伯欽听說,領著三藏,一行人回東即走。走了五七里遠近,又听得那猴高叫道:“再走!再走!”三藏又行了許遠,下了山,只聞得一聲響亮,真個是 地裂山崩。眾人盡皆悚懼,只見那猴早到了三藏的馬前,赤淋淋跪下,道聲“師父,我出來也!”對三藏拜了四拜,急起身,与伯欽唱個大喏道:“有勞大哥送我師 父,又承大哥替我臉上薅草。”謝畢,就去收拾行李,扣背馬匹。
那馬見了他,腰軟蹄矬,戰兢兢的立站不住。蓋因那猴原是弼馬溫,在天上看養龍馬的,有些法則,故此凡馬見他害怕。
三藏見他意思,實有好心,真個象沙門中的人物,便叫:
“徒弟啊,你姓甚么?”猴王道:“我姓孫。”三藏道:“我与你起個法名,卻好呼喚。”猴王道:“不勞師父盛意,我原有個法名,叫做孫悟空。” 三藏歡喜道:“也正合我們的宗派。你這個模樣,就象那小頭陀一般,我再与你起個混名,稱為行者,好么?”悟空道:“好!好!好!”自此時又稱為孫行者。那 伯欽見孫行者一心收拾要行,卻轉身對三藏唱個喏道:“長老,你幸此間收得個好徒,甚喜甚喜,此人果然去得。我卻告回。”三藏躬身作禮相謝道:“多有拖步, 感激不胜。回府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 荊 夫人,貧僧在府多扰,容回時踵謝。”伯欽回禮,遂此兩下分別。
卻說那孫行者請三藏上馬,他在前邊,背著行李,赤條條,拐步而行。不多時,過了兩界山,忽然見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來,三藏在馬上惊心。行者在 路旁歡喜道:“師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放下行李,耳朵里拔出一個針儿,迎著風,幌一幌,原來是個碗來粗細一條鐵棒。他拿在手中,笑道:“這寶 貝,五百余年不曾用著他,今日拿出來掙件衣服儿穿穿。”你看他拽開步,迎著猛虎,道聲“業畜!那里去!”那只虎蹲著身,伏在塵埃,動也不敢動動。卻被他照 頭一棒,就打的腦漿迸万點桃紅,牙齒噴几點玉塊,唬得那陳玄奘滾鞍落馬,咬指道聲“天哪!天哪!劉太保前日打的斑斕虎,還与他斗了半日;今日孫悟空不用爭 持,把這虎一棒打得稀爛,正是強中更有強中手!”
行者拖將虎來道:“師父略坐一坐,等我脫下他的衣服來,穿了走路。”三藏道:“他那里有甚衣服?”行者道:“師父莫管我,我自有處置。”好猴 王,把毫毛拔下一根,吹口仙气,叫“變!”變作一把牛耳尖刀,從那虎腹上挑開皮,往下一剝,剝下個囫圇皮來,剁去了爪甲,割下頭來,割個四四方方一塊虎 皮,提起來,量了一量道:“闊了些儿,一幅可作兩幅。”拿過刀來,又裁為兩幅。收起一幅,把一幅圍在腰間,路旁揪了一條葛藤,緊緊束定,遮了下体道:“師 父,且去!且去!到了人家,借些針線,再縫不遲。”他把條鐵棒,捻一捻,依舊象個針儿,收在耳里,背著行李,請師父上馬。
兩個前進,長老在馬上問道:“悟空,你才打虎的鐵棒,如何不見?”行者笑道:“師父,你不曉得。我這棍,本是東洋大海龍宮里得來的,喚做天河鎮 底神珍鐵,又喚做如意金箍棒。當年大反天宮,甚是虧他。隨身變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剛才變做一個繡花針儿模樣,收在耳內矣。但用時,方可取出。” 三藏聞言暗喜。又問道:“方才那只虎見了你,怎么就不動動,讓自在打他,何說?悟空道:“不瞞師父說,莫道是只虎,就是一條龍,見了我也不敢無禮。我老 孫,頗有降龍伏虎的手段,翻江攪海的神通,見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則量于宇宙,小之則攝于毫毛!變化無端,隱顯莫測。剝這個虎皮,何為稀罕?見到那疑難 處,看展本事么!”三藏聞得此言,愈加放怀無慮,策馬前行。師徒兩個走著路,說著話,不覺得太陽星墜,但見:焰焰斜輝返照,天涯海角歸云。千出鳥雀噪聲 頻,覓宿投林成陣。野獸雙雙對對,回窩族族群群。一勾新月破黃昏,万點明星光暈。
行者道:師父走動些,天色晚了。那壁廂樹木森森,想必是人家庄院,我們赶早投宿去來。”三藏果策馬而行,徑奔人家,到了庄院前下馬。行者撇了行 李,走上前,叫聲“開門!開門!”那里面有一老者,扶筇而出,忽喇的開了門,看見行者這般惡相,腰系著一塊虎皮,好似個雷公模樣,唬得腳軟身麻,口出譫語 道:
“鬼來了!鬼來了!”三藏近前攙住叫道:“老施主,休怕。他是我貧僧的徒弟,不是鬼怪。”老者抬頭,見了三藏的面貌清奇,方然立定,問道:“你是那寺里來的和尚,帶這惡人上我門來?”
三藏道:“我貧僧是唐朝來的,往西天拜佛求經,适路過此間,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万望方便一二。”老者道:“你雖是個唐人,那個惡的卻非唐人。”悟空厲聲高呼道:“你這個老儿全沒眼色!唐人是我師父,我是他徒弟!
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齊天大圣。你們這里人家,也有認得我的,我也曾見你來。”那老者道:“你在那里見我?”悟空道:
“你小時不曾在我面前扒柴?不曾在我臉上挑菜?”老者道:“這廝胡說!你在那里住?我在那里住?我來你面前扒柴挑菜!”
悟空道:“我儿子便胡說!你是認不得我了,我本是這兩界山石匣中的大圣。你再認認看。”老者方才省悟道:“你倒有些象他,但你是怎么得出來 的?”悟空將菩薩勸善、令我等待唐僧揭貼脫身之事,對那老者細說了一遍。老者卻才下拜,將唐僧請到里面,即喚老妻与儿女都來相見,具言前事,個個欣喜。又 命看茶,茶罷,問悟空道:“大圣啊,你也有年紀了?”悟空道:“你今年几歲了?”老者道:“我痴長一百三十歲了。”行者道:“還是我重子重孫哩!我那生身 的年紀,我不記得是几時,但只在這山腳下,已五百余年了。”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記得祖公公說,此山乃從天降下,就壓了一個神猴。只到如今,你才脫 体。
我那小時見你,是你頭上有草,臉上有泥,還不怕你;如今臉上無了泥,頭上無了草,卻象瘦了些,腰間又苫了一塊大虎皮,与鬼怪能差多少?”
一家儿听得這般話說,都呵呵大笑。這老儿頗賢,即今安排齋飯。飯后,悟空道:“你家姓甚?”老者道:“舍下姓陳。”三藏聞言,即下來起手道: “老施主,与貧僧是華宗。”行者道:“師父,你是唐姓,怎的和他是華宗?”三藏道:“我俗家也姓陳,乃是唐朝海州弘農郡聚賢庄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陳玄奘。 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賜我做御弟三藏,指唐為姓,故名唐僧也。”那老者見說同姓,又十分歡喜。行者道:“老陳,左右打攪你家。我有五百多年不洗澡了,你可去 燒些湯來,与我師徒們洗浴洗浴,一發臨行謝你。”那老儿即令燒湯拿盆,掌上燈火。師徒浴罷,坐在燈前,行者道:“老陳,還有一事累你,有針線借我用用。” 那老儿道:“有,有,有。”即教媽媽取針線來,遞与行者。行者又有眼色,見師父洗浴,脫下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未穿,他即扯過來披在身上,卻將那虎皮脫下,聯 接一處,打一個馬面樣的折子,圍在腰間,勒了藤條,走到師父面前道:“老孫今日這等打扮,比昨日如何?”三藏道:“好!好!好!這等樣,才象個行者。”三 藏道:“徒弟,你不嫌殘舊,那件直裰儿,你就穿了罷。”悟空唱個喏道:“承賜!承賜!”他又去尋些草料喂了馬。此時各各事畢,師徒与那老儿,亦各歸寢。
次早,悟空起來,請師父走路。三藏著衣,教行者收拾舖蓋行李。正欲告辭,只見那老儿,早具臉湯,又具齋飯。齋罷,方才起身。三藏上馬,行者引 路,不覺饑餐渴飲,夜宿曉行,又值初冬時候,但見那:霜凋紅葉千林瘦,岭上几株松柏秀。未開梅蕊散香幽,暖短晝,小春候,菊殘荷盡山茶茂。寒橋古樹爭枝 斗,曲澗涓涓泉水溜。淡云欲雪滿天浮,朔風驟,牽衣袖,向晚寒威人怎受?師徒們正走多時,忽見路旁忽哨一聲,闖出六個人來,各執長槍短劍,利刃強弓,大吒 一聲道:“那和尚!那里走!赶早留下馬匹,放下行李,饒你性命過去!”唬得那三藏魂飛魄散,跌下馬來,不能言語。行者用手扶起道:“師父放心,沒些儿事, 這都是送衣服送盤纏与我們的。”三藏道:“悟空,你想有些耳閉?他說教我們留馬匹、行李,你倒問他要甚么衣服、盤纏?”行者道:“你管守著衣服、行李、馬 匹,待老孫与他爭持一場,看是何如。”三藏道:“好手不敵雙拳,雙拳不如四手。他那里六條大漢,你這般小小的一個人儿,怎么敢与他爭持?”
行者的膽量原大,那容分說,走上前來,叉手當胸,對那六個人施禮道:“列位有甚么緣故,阻我貧僧的去路?”那人道:
“我等是剪徑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你量不知,早早的留下東西,放你過去;若道半個不字,教你碎尸粉骨!”行者道:“我也是祖傳的大 王,積年的山主,卻不曾聞得列位有甚大名。”那人道:“你是不知,我說与你听:一個喚做眼看喜,一個喚做耳听怒,一個喚做鼻嗅愛,一個喚作舌嘗思,一個喚 作意見欲,一個喚作身本憂。”悟空笑道:“原來是六個毛賊!你卻不認得我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你倒來擋路。把那打劫的珍寶拿出來,我与你作七分儿均分, 饒了你罷!”那賊聞言,喜的喜,怒的怒,愛的愛,思的思,欲的欲,憂的憂,一齊上前亂嚷道:“這和尚無禮!你的東西全然沒有,轉來和我等要分東西!”
他輪槍舞劍,一擁前來,照行者劈頭亂砍,乒乒乓乓,砍有七八十下。悟空停立中間,只當不知。那賊道:“好和尚!真個的頭硬!”行者笑道:“將就 看得過罷了!你們也打得手困了,卻該老孫取出個針儿來耍耍。”那賊道:“這和尚是一個行針灸的郎中變的。我們又無病症,說甚么動針的話!”行者伸手去耳朵 里拔出一根繡花針儿,迎風一幌,卻是一條鐵棒,足有碗來粗細,拿在手中道:“不要走!也讓老孫打一棍儿試試手!”唬得這六個賊四散逃走,被他拽開步,團團 赶上,一個個盡皆打死。剝了他的衣服,奪了他的盤纏,笑吟吟走將來道:“師父請行,那賊已被老孫剿了。”三藏道:“你十分撞禍!他雖是剪徑的強徒,就是拿 到官司,也不該死罪;你縱有手段,只可退他去便了,怎么就都打死?這卻是無故傷人的性命,如何做得和尚?出家人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你怎么不 分皂白,一頓打死?全無一點慈悲好善之心!早還是山野中無人查考;若到城市,倘有人一時沖撞了你,你也行凶,執著棍子,亂打傷人,我可做得白客,怎能脫 身?” 悟空道:“師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卻要打死你哩。”三藏道:“我這出家人,宁死決不敢行凶。我就死,也只是一身,你卻殺了他六人,如何理說?此事若告到 官,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說不過去。”行者道:“不瞞師父說,我老孫五百年前,据花果山稱王為怪的時節,也不知打死多少人。假似你說這般到官,倒也得些狀告 是。”三藏道:“只因你沒收沒管,暴橫人間,欺天誑上,才受這五百年前之難。今既入了沙門,若是還象當時行凶,一味傷生,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忒惡! 忒惡!”原來這猴子一生受不得人气,他見三藏只管緒緒叨叨,按不住心頭火發道:“你既是這等,說我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不必懲般緒咶惡我,我回去便 了!”那三藏卻不曾答應,他就使一個性子,將身一縱,說一聲“老孫去也!”三藏急抬頭,早已不見,只聞得呼的一聲,回東而去。撇得那長老孤孤零零,點頭自 歎,悲怨不已,道:“這廝!這等不受教誨!我但說他几句,他怎么就無形無影的,徑回去了?罷!罷!罷!也是我命里不該招徒弟,進人口!如今欲尋他無處尋, 欲叫他叫不應,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