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glish Lover (K: The Art Of Love)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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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t in 1930s China, this is a true but tragic tale of romance, sexual desire, and untimely death. Beautiful, intelligent, and schooled in the Daoist arts of love, Lin is married to a provincial university professor. Julian Bell, son of Vanessa Bell, and darling of the Bloomsbury set, has arrived in China, hungry for experience. Their mutual attraction leads to a passionate phy-sical and spiritual sojourn in Beijing. Unable to realize their love in a society divided by cultural conflict and the threat of war, they eventually part: Julian to fight for the Loyalists in Spain and Lin to contemplate suicide in her husband's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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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得孤单,
不伤妻女,
但会-
“好,好,”裘利安感兴趣地问,“告诉我,实话。”
“这些都是中国人讲迷信,你别信,别信就无事。”
“为什么不信?我信。”裘利安嘴角却又是嘲讽的微笑。
田鼠支吾了几句就跑开了,扛那么多东西还是脚下生风。裘利安回过头来,老头也不见了,连同凳子和盘里的铜子儿。老头可能怕惹洋人的是非,他自己 的命那么惨,最好是别担心别人的命运吧。中国有太多的人迷信,田鼠好像前几天害怕地对他说过,花园里的桃树又开了花。裘利安问他是什么征兆?他只说这是秋 天,啊啊,说不清楚。
既然说不清楚,害怕什么?
裘利安觉得迷信是中国老百姓的一大毛病,不过好像迷信命运,并没有妨碍他们革命,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虽然不当一回事,可他还是打消了去黄岛, 直接顺栈桥走了一段,折上坡,回首远眺浩瀚的黄海,仿佛四面来风,突然忧愁又从心中生,他便直接往北顺着中山路走,想找家酒吧喝一杯。
旧日租界的几个酒吧俱乐部,是西方人交际的场所,自然那儿欧洲的消息灵。但是裘利安想起该买个像闵那样的书桌,就先去家具铺子看看。
他一进门就瞧见了,一张形状奇异的桌子:桌子很大,左右两端像古代航海船,除了桌面,雕满了玫瑰。还有一把椅子,高背,雕花式样相同。店主说是 明朝一王爷家的,本是一大套家具,有几件毁于兵灾,就散落民间。店主身着质地很好的长衫,英文也说得可以。市南区这地方,做生意的中国人,像样的店铺老 板,大多会说英文。
“要价低廉,是一腿稍有损。”店主说。
裘利安这才仔细打量。
“先生要,敝号会修复如初,分文不取。”
裘利安不太明白店主如此坦白诚实的原因,但是桌椅一套二十美元整数,绝对不贵。他留下地址。店主答应一周内将船形桌送到寓所。
他心里高兴,买了好东西,以后运回家里,肯定要把母亲乐坏。明朝不明朝无关紧要,这桌子造型别出心裁,对母亲参与的奥米伽工场的同仁必是一大启发。家里母亲画满墙的裸女跟这古朴的色泽,黑黑红红,正配得上。况且,船就意味自己命运,永远如愿地飘泊。
他又进了好几家店铺,量尺寸,选布料,做长衫。他还买了一对花瓶,瓶上男人们在田地上弯腰插秧,两个富家女子站在花树下,脸上挂着笑容。古装的中国女人,身体总画得像杨柳那么纤弱,脸相却有点像母亲和阿姨。他很惊奇,老板说这是上世纪专给洋人做的瓷器。
这时,他被很响的一声“哈罗,英国佬!”叫住了。街上,三个和他一样高鼻子黄头发的西方人,说的是英语,口音却像德国人。
他们要他一起去喝一杯。
三个都是做生意的,的确是德国人。有个戴眼镜的说要上帝国红房子,问裘利安去过没有?他们嘲讽裘利安是白来中国了,到青岛不上帝国红房子更算白来,那儿的白俄妞儿真是肉感十足。
帝国红房子门面不大,进门有点昏暗,可能是故意的。店堂很深,好几个厅,不太像法国咖啡馆,也不太像英国酒吧。坐到吧台后,果然是年轻轻佻的白俄女人在服务,乳房撑得高耸,腰束得很紧,裙子短在大腿。看来是学的电影中柏林“蓝天使”打扮。
裘利安要了白兰地。
几分钟后有了感觉,这儿完全是欧洲情调,虽然不到晚上,却是人进人出,很热闹。凭着一张西方脸,互相不用介绍就是熟人了。
陪他来的德国人见他初来乍到,就说,青岛的繁荣兴旺全靠西方国家。这里的码头、铁路马路、医院、工厂,都是西方人建的。中国人不识好歹,早就欧 战机会收了德、俄等国租界,好几年前革命冲昏头时,又发动工人武装冲击,收回了好些租界管理权,弄得共产党现在只能托庇上海的西方租界做基地。
“没咱们,青岛就是穷光蛋,青岛人都会失业。”
裘利安没说话,他的工作是中国人给的。
酒吧里挂着窗帘,厚重的紫红色绒布窗帘挡住白昼阳光。各种语言的喧哗,加上酒气,使空气浑浊。
“近来收集了多少勋章?”凑上来一个大肚壮壮的家伙,像希腊一带的混血人。
“数丢了。”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说了一口自引以为骄傲的约克郡中部土腔。但在这问题上却谦虚了一下,“酒厂里中国人太多。”
裘利安明白他们在谈中国女工。他要了一杯又一杯,酒精在血液中增加,脑子却很清醒。他们越说越起劲,然后各自讲个做过的事。那个酒厂老板吹牛自己一夜睡了五个中国处女,引起一片不知赞扬还是嘲讽的大笑。裘利安没想到遇见如此一群极端无耻的殖民主义者。
一个老板娘似的俄国女人看出裘利安的表情,走过来,凑着裘利安的耳朵说:“不要理这些混蛋。过来,让我给你介绍安娜。”他身子往边上一让,看到老板娘背部几乎全部暴露的装束,脖颈绕了三圈珍珠项链,化妆过了分,但只有这样,才能掩盖韶华已逝。
她身后跟着的姑娘,大概二十多岁,不难看,只是神情有点忧郁。
“安娜是瓦西利耶夫伯爵的小姐。”老板娘又说,“咱们市南区的探戈舞后,人人都想找她学呢。”
裘利安吻吻老板娘和安娜的手指尖,说今天忙,改日来请教。他在酒杯下压了纸币,就走出帝国红房子。
外面阳光亮得刺眼,他只得闭上眼睛,慢慢睁开,习惯了白日光线之后,街和房子却依然模糊,歪斜,人也扭扭弯弯,不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没一会,他就吃惊地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游行队伍中,年轻的男人、女人,哦,是学生们举着标语拉着横幅在示威,有人带头,在喊口号。
裘利安举起拳头,也跟着喊。他只看到标语上写的有“日本”两字,听不清整齐呼喊的是什么话。不懂没关系,他完全会同意这些口号。
队伍突然乱了。
前排停住了脚步,人们往回退,或朝街两边躲。也有好些学生不退不躲,但是街中间人少了,于是他看见了对面几百个穿黑制服头戴黑盘帽挥舞警棍的警察
一得命令,警察就凶狠地呼喊着压过来。
连不退不躲的中坚分子都开始往后跑。裘利安来不及想,他还是站着不动。警察冲到他面前时,他只是举起一只手,嘴里重复着他也不知是什么的话,他的头猛猛地挨了一木棍,他眼一花,倒在地上。
裘利安躺在床上。他头部被木棍打破,不重,当即送进医院,未伤骨头,缝了三针。没跑得了的学生,不管是否受伤,全被先抓到警察局。
两个仆人好像明白该是显身手的时候,早饭是豆浆牛奶,小笼蒸包,加上一个荷包蛋米酒;中饭有两菜一汤;下午也做清炖冰糖莲子、虾饺之类的小吃;晚饭则分量大些,牛肉米粉,鱼是最新鲜的,刚从海里捕来。
为了不让好意的仆人失望,每餐勉强吃些,然后让仆人把饭菜拿走,他没胃口。不仅如此,没有他吩咐,他们不得随便上楼来,他需要清静休息。有事他会摇铃。
对他敢参加游行,并与警察对打,巫师和田鼠流露出很帖服的神色。
在市中心买的两个花瓶,还有桌椅,店里都派人送了过来。他任花瓶搁在客厅地上,在什么位置,他也不愿去关心。桌椅让人抬上来,放在卧室。
他知道他英雄行为的真相:他自己首先不关心自己,然后世界就不用关心他。因为游行受伤,他的忧郁症有了充分的理由。
可能挥木棍的警察,认出棍下是个外国人,来不及收臂,打中了,却打得不重。他想,如果伤口得缝十针,而且像其他受伤学生一样,先满头淌血地受审问,然后再让去医院,这才是平等对待他。现在他头上的绷带也像是假货,装样的!
轻悄悄的脚步声,有节奏地上楼梯。
巫师和田鼠没这胆子。裘利安侧耳听着,脚步停了,像是犹豫。只隔了一会,敲房门声。
他没有立即应门,他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门外站着的只可能是那个人,他以为忘却,正在忘却的,却一下子证明并没有被忘却。他知道马上就会很想见到她,她就来了。
门开了。
他先看见她的袖子,有一个翡翠手镯,手指纤细又鲜嫩,放在门把上,脚上蓝平绒面的鞋子,跟不高也不低,没绣花。裤口开得大,上衣很短紧身。很 好,现在他看到她全身,似乎是有意打扮好来的,好像画册里清朝宫廷女子的装束。她的头发梳了条辫子,他没想到闵竟这么有意打扮给他看,而他真的看着了迷。 如果拂去她额前的一排刘海,她的额头一定高。他喜欢额头高的女人,母亲是,阿姨是。一个新的闵,浑身上下是淡蓝与翠蓝。
她走进房来,站在裘利安床头,没说话。裘利安心里咯嗒一声响,像什么东西卡住胸口,突然落下去,觉得呼吸畅快了。
她走过去把窗帘拉上一半,不让阳光照在裘利安床上。
裘利安习惯性露出嘲讽性的笑容。闵走近,她也有这样的笑容,一学就会,不错不错,他心里咕哝。有她在,他即刻感觉自己的忧郁症变得没有理由了。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打量着裘利安。没戴眼镜,裘利安注意到,眼镜在她手里捏着。他看她时,她却突然站起来去看他的船形桌子,他觉得她眼睛湿湿的。
他有个感觉,闵不像坐一会就要走的样子,她会呆得很长。他的受伤成了个好理由,她是来照顾他的。
闵抚摸裘利安的额头,绕过纱布下面的小伤口,轻声道:“怎么好像还有点儿发烧?”
裘利安想说什么,可是闵把手指放在他嘴上,又把手指放在她自己噘起的嘴唇上,很像母亲以前上楼叫他睡觉的样子。她让仆人把鸡炖红枣汤端上来,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一口口吃。
闵在身边真好,他要的其实很简单,这刻要的就更简单:安宁和温暖。吃饱了,他有点神思模糊。几天来精神和肉体的紧张松弛下来,疲倦和哀伤转换成惬意的睡眠,他合上眼睛,感到自己在往下沉,潜入深深的睡眠中,平静地呼吸,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