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lf To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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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pic Chinese tale in the vein of The Last Emperor, Wolf Totem depicts the dying culture of the Mongols-the ancestors of the Mongol hordes who at one time terrorized the world-and the parallel extinction of the animal they believe to be sacred: the fierce and otherworldly Mongolian wolf
Published under a pen name, Wolf Totem was a phenomenon in China, breaking all sales records there and earning the distinction of being the second most read book after Mao's little red book. There has been much international excitement too-to date, rights have been sold in thirteen countries. Wolf Totem is set in 1960s China -the time of the Great Leap Forward, on the eve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Searching for spirituality, Beijing intellectual Chen Zhen travels to the pristine grasslands of Inner Mongolia to live among the nomadic Mongols-a proud, brave, and ancient race of people who coexist in perfect harmony with their unspeakably beautiful but cruel natural surroundings. Their philosophy of maintaining a balance with nature is the ground stone of their religion, a kind of cult of the wolf.
The fierce wolves that haunt the steppes of the unforgiving grassland searching for food are locked with the nomads in a profoundly spiritual battle for survival-a life-and-death dance that has gone on between them for thousands of years. The Mongols believe that the wolf is a great and worthy foe that they are divinely instructed to contend with, but also to worship and to learn from. Chen's own encounters with the otherworldly wolves awake a latent primitive instinct in him, and his fascination with them blossoms into obsession, then reverence.
After many years, the peace is shattered with the arrival of Chen's kinfolk, Han Chinese, sent from the cities to bring modernity to the grasslands. They immediately launch a campaign to exterminate the wolves, sending the balance that has been maintained with religious dedication for thousands of years into a spiral leading to extinction-first the wolves, then the Mongol culture, finally the land. As a result of the eradication of the wolves, rats become a plague and wild sheep graze until the meadows turn to dust. Mongolian dust storms glide over Beijing, sometimes blocking out the moon.
Part period epic, part fable for modern days, Wolf Totem is a stinging social commentary on the dangers of China 's overaccelerated economic growth as well as a fascinating immersion into the heart of Chinese cul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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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阵在山里受了一天的苦刑,到傍晚,赶羊回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家像是在迎接贵客:蒙古包顶上摊晾着刚剥出来的两张大羊皮。小狼和所有的 狗都兴致勃勃地啃咬着自己的一大份羊骨羊肉。进到包里,碗架上,哈那墙上的绳子上也凉满了羊肉条,炉子上正煮着满满一大锅手把肉。
杨克对陈阵说:昨天夜里最北边额尔敦家的羊群出事了。额尔敦家跟道尔基家一样,都是早些年迁来的外来户,东北蒙族。他们家刚从半农半牧区的老家 娶来一个新媳妇,她还保留着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习惯。夜里点了几堆火,守了小半夜就在羊群旁边睡着了。烟灭了,羊群顶风跑了,被几条狼一口气咬死180多 只,咬伤的羊倒不太多。幸亏狗大叫又挠门,叫醒包里的主人,男人们骑马带枪追了过去,开枪赶跑了狼。要是再晚一点,大狼群闻风赶到,这群羊就剩不下多少 了。
高建中说:今天包顺贵和毕利格忙了一整天,他俩组织所有在家的人力,把死羊全都剥了皮,净了膛。180多只死羊,一半被卡车运到场部廉价处理给 干部职工,剩下的死羊伤羊留给大队,每家分了几只,不要钱,只交羊皮。咱们家拉回来两只大羊,一只死的,一只伤的。天这么热,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肉,咱们 怎么吃得完?
陈阵高兴得合不上嘴,说:养狼的人家还会嫌肉多?又问:包顺贵打算怎么处理那家外来户?
高建中说:赔呗。月月扣全家劳力的半个月工分,扣够为止。嘎斯迈和全队的妇女都骂那个二流子新郎和新媳妇的公婆,这么大的蚊灾,哪能让刚过门的 农家媳妇下夜呢…咱们刚到草原的时候,嘎斯迈她们还带着知青下了两个月的夜,才敢让咱们单独下夜的。包顺贵把额尔敦两口子狠狠地训了一通,说他们真给东 北蒙族的外来户丢脸。可是他对自己老家来的那帮民工趁机给好处,把队里三分之一的处理羊都白送给了老王头,他们可乐坏了。
陈阵说:这帮家伙还是占了狼的便宜。
高建中打开一瓶草原白酒,说:白吃狼食,酒兴最高。来来来,咱们哥仨,大盅喝酒,大块吃肉。
杨克也来了酒瘾,笑道:喝!我要喝个够!养了一条小狼,人家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了,结果怎么样?咱们倒看了人家的笑话。他们不知道,狼能教人偷了鸡,还能赚回一把米来。
三人大笑。
烟阵里,撑得走不动的小狼,趴在食盆旁边,像一条吃饱肚子的野狼,舍不得离开自己的猎物那样,死死地守着盆里的剩肉。它哪里知道,这是狼爸狼叔们送给它的救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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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血液里,特 别是在 君主和贵族的血液里,潜伏着游牧精神,无疑它在传授给后代的气质中占着很大的部分,我们必须把那种不断地急于向广阔地域扩张的精神也归根于这部分气质,它驱使每个国家一有可能就扩大它的疆域,并把它的利益伸展到天涯海角。
– (英)赫·乔·韦尔斯《世界史纲》
巴图和张继原一连换了四次马,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才顺着风将马群抽赶到新草场西北边的山头。山头的风还不小,他俩总算不必担心马群再掉头顶风 狂奔。两人累得腿胯已僵在马鞍上了,几乎下不了马,喘了好几口气才滚鞍落地,瘫倒在草坡上,松开领扣,让山风灌满单袍,吹吹汗水湿透的背心。
西北是山风吹来的方向,东南是大盆地中央的湖水,整群马散在浑圆的山头上。全身叮满黄蚊的马群,既想顶风驱蚊又想饮水,焦躁不安,犹豫不决。马 群痛苦疲惫地在坡顶转了两三圈以后,几匹最大家族的儿马子长嘶了几声,还是放弃了风,选择了水。马群无奈地朝野鸭湖奔去,千百只马蹄搅起草丛中的蚊群,疯 狂饥饿的新蚊顺风急飞,扑向汗淋淋的马群,又见缝插针地挤进一层。群马被扎刺得又踢又咬,又惊又乍,跑得七倒八歪,全像得了小儿麻痹症。
巴图和张继原见马群冲下山,不等系上领扣便睡死过去。蚊群扑向两人的脖子,但此时,蚊子即便有锥子那样大的嘴针,也扎不醒他们了。两人自从蚊灾 降临,七天七夜没有连续睡过三小时。蚊灾下的马群早已成了野马、病马和疯马,不听吆喝,不怕鞭子,不怕套马杆,甚至连狼群也不怕。无风时整群马集体乱抽 风,有风时,便顶风狂奔。前几天,马群差点叛逃越境,要不是风向突变,他俩可能这会儿还在边防站请求国际交涉呢。有一天夜里,两人费尽心力刚把马群赶到自 己的草场,蚊群一攻,马群大乱,竟然分群分族分头突围出去。两人又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十几个大小家族圈拢到一起,但是数了数儿马子,发现还是丢了一 个小家族共20多匹马。巴图让张继原独守马群,自己换了一匹快马,又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在80多里以外的沙地里找到马群。可是这群马中的马驹子已经一 匹不剩,狼群也已被蚊群逼疯了,拼命杀马,补充失血,巴图连马驹子的马蹄和马鬃都没有找到。
马群裹携着沙尘般的蚊群冲向野鸭湖。被蚊群几乎抽干了血,渴得几乎再也流不出汗的马群,扑通扑通跃入水中。它们没有急于低头饮水,而是先借水驱 蚊-马群争先恐后往深水里冲,水没小腿,小腿不疼了;水淹大腿,大腿上的吸血鬼见鬼去了;水浸马肚,马肚上来不及拔出针头的血蚊被淹成了孑孓。马群继续 猛冲,被马蹄搅混了的湖水终于淹没了马背。湖水清凉,杀蚊又刹痒,群马兴奋长嘶,在湖水中拼命抖动身体,湖面上漂起一层糠肤一样的死蚊。
马群终于吐出一口恶气,纷纷开始喝水,一直喝到喝不动为止。然后借着全身的泥浆保护层,走回到水触肚皮的地方,站在水里昏昏欲睡,没有一点声 音,连个响鼻也懒得打。湖面上的马群集体低头静默,像是在开追悼会,悼念那些被蚊狼合伙杀掉的家族成员。山头上的马倌和湖里的马群都一同死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人马几乎同时被饿醒。人和马已经几天几夜没吃什么东西了。巴图和张继原挣扎起来跑到一个最近的蒙古包,灌饱了凉茶和酸奶汤, 吃饱了手把肉,又睡死过去。马群被饿得上岸吃草,强烈的阳光很快晒裂了马身上的泥壳保护层,蚊群又见缝插针。湖边的牧草早已被牛羊啃薄,为了不被饿死,积 攒体力与狼拼命,马群只好重返茂密的草坡,一边吃草一边继续忍受蚊群的轰炸。
全队的干部都在毕利格家里开会。老人说:天上的云不厚也不薄,雨还是下不来,夜里更闷,这几天蚊子真要吃马群了。队里各个畜群的人手都不够,羊 群刚刚出了事,实在无法抽调人力把马倌换下来休息。包顺贵和毕利格老人决定,抽调场部的干部来放羊,替换出的羊倌和队里半脱产的干部,再到马群去替换小马 倌和知青马倌,一定要顶过蚊灾狼灾最重的这段灾期。
已经困乏虚弱之极的张继原,却像一头拉不回头的犟牛,无论如何不肯下火线。他明白,只要能顶过这场大灾,他从此就是一个在蒙古草原上可以独当一面的合格马倌了。陈阵和杨克都给他鼓劲,他俩也希望在养狼的知青蒙古包里能出一个优秀的马倌。
下午,天气越来越闷,大雨下不来,小雨也没希望。草原盼雨又怕雨,大雨一下,打得蚊子飞不动,但是雨后又会催生更多的蚊群。吸过狼血的蚊子越来越多,它们产下的后代更具有狼性和攻击性。额仑草原已变成人间地狱,张继原抱定了下地狱的横心,和草原大马倌们一起冲进草甸。
毕利格老人带着巴图和张继原,将马群赶向西南六七十里的沙地,那里草疏水少,蚊群相对少一些。马群距边境有近百里的缓冲地段,大队其它三群马也按照毕利格的指挥调度,分头从原驻地向西南沙地快速转移。
老人对张继原说:西南沙地原来是额仑草原上好的牧场,那时候那儿有小河,有水泡子,牧草也壮,养分大,牲畜最爱吃。牛羊不用把肚皮吃成大水桶,也能噌噌地上膘。老人仰天长叹:才多少年啊,就成这副模样了,小河连条干沟也没剩下,全让沙子给埋了。
张继原问:怎么会这样子的呢?
老人指了指马群说:就是让马群给毁的,更是让内地的人给毁的…那时候,刚解放,全国没多少汽车,军队需要马,内地种地运输需要马,东北伐木运 木头也需要马,全国都需要马,马从哪儿出?自然就跟蒙古草原要啦。为了多出马,出好马,额仑牧场只好按照上面命令把最好的草场拿来放马。内地人来选马、试 马、买马,也都在这片草场。人来马往,草
场 快成了跑马场了。从前几百年,哪个王爷舍得把这块草场养马啊。几年下来马群一下子倒是多了,可是,这大片草场就成了黄沙场了。如今这块大沙地就剩下一个好 处,蚊子少,到大蚊灾的时候,是马群躲蚊子的好地方。可是,乌力吉早就下令,不到活不下去的时候,谁也不能再动这片沙地草场。他是想看看沙地要多少年才能 变回原来的草场。今年灾大,马群是活不下去了,老乌也只好同意马群进去。
张继原说:阿爸,现在汽车拖拉机越造越多,打仗也用坦克快不用骑兵了,往后不需要那么多马了,再过些年草场是不是会好起来?
老人摇着头说:可是人和拖拉机多了更糟。战备越来越紧张,草原上就要组建生产建设兵团,已经定下来了。大批的人和拖拉机就要开进额仑草原了。
张继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他憋足的满腔豪情顿时泄了一半。他没有想到传闻中的建设兵团来得如此神速。
老人又说:从前草原最怕农民、锄头和烧荒,这会儿最怕拖拉机。前些日子老乌招呼额仑的老牧民联名给自治区写了信,请求不要把额仑牧场变成农场。 谁不知道管不管用?包顺贵这些日子高兴得不行,他说让这么大的一片地闲着,光长草不长庄稼,实在是太浪费了,早晚得用来…广…广积粮什么的…
张继原心中暗暗叫苦,到拖拉机时代,以草为生的民族和除草活命的民族之间的深刻矛盾,终于快结束了,东南农耕风终于要压倒西北游牧风了,但到最后,西北黄沙巨风必将覆盖东南…
暮色中四群马开进了白音高毕沙地,方圆几十里全是湿沙,沙地上东一丛西一丛长着旱芦旱苇、蒺藜狼毒、地滚草、灰灰菜、骆驼刺,高高矮矮,杂乱无 章。乱草趁着雨季拼命拔高,长势吓人。这里完全没有了草原风貌,像是内地一片荒芜多年的工地。毕利格老人说:草原只有一次命,好牧草是靠密密麻麻的根来封 死赖草的,草根毁了以后,就是赖草和沙子的地盘了。
马群渐渐深入沙地。马不吃夜草不肥,可这里实在没有多少马可吃的草。但沙地上的蚊子确实出奇的少,毕竟可以让马休息,让蚊子少抽一些血了。
包顺贵和乌力吉骑马奔来。毕利格老人对他们说:只能这样了,夜里就让马饿着,等天亮前下露水的时候把马群赶到草甸里去吃草,蚊子一上来再把马群赶回来。这样虽说保不了膘,但是可以保住命。
包顺贵松了一口气说:还是你们俩的门道多,马群总算有了活路。这两天快把我吓出病来了。
乌力吉仍然紧锁眉头,说:我就怕狼群早就在这儿等着马群了,人能想到的事,狼群还能想不到?
包顺贵说:我已经给马倌们多发了子弹,我还正愁找不着狼呢,狼来了更好。
张继原陪着三位头头登上沙地最高坡,四处观察。毕利格老人也有些担心地说:今年雨水大,这些耐旱的大草棵,长这么高,狼正好藏身,难防啊。
包顺贵说:一定得让所有马倌勤喊,勤走动,勤打手电。
老人说:只要稳住马群不乱跑,儿马子就能对付狼。
两辆轻便马车也跟了上来。马倌们在高岗支起两顶帐篷,埋锅、煮茶、下羊肉挂面。
夜里,高岗沙地湿润凉爽。马群带来的蚊群也被马尾抽扫得伤亡大半。没有新蚊的补充,疲惫多日的马群终于安静下来。夜色中,蒙古马仍像野战中的战 马,耳朵都在警惕地转动,处于高度的战备状态。马群像精锐野战军一样,遇灾便自动降低伙食标准,不挑食,不厌食,啃嚼着苦涩带刺的乱草,尽量往肚子里装进 可以维持生命的苦草纤维。张继原在夜巡时发现,一些最凶猛的儿马子和马倌们的名马,竟然都把自己的肚皮吃圆了。
第一夜,蚊少又无狼,人马都得到休整。下露水的时候,蚊子飞不起来了,马倌准时将马群赶到草甸。马群珍惜营养草,全都像狼一样疯狂进食。太阳出 来蚊群一起,马群自动返回沙岗;第二夜,依然如此。第三天,包顺贵派人驾着轻便马车送来两只大羊。傍晚时分,渐渐补足了觉的马倌们,围着肉锅喝酒吃肉。众 人又吃又喝又唱,骠悍地狂呼乱叫,既享受酒肉,又惊狼吓狼。一年多来,张继原酒量大长,酒后晕晕唱“酒歌”,他发现自己的歌声中也颇有些狼嗥的悠长意味 了。
第四天上午,场部通信员快马跑来通知,生产兵团的两位干部已经来到新草场,要找乌力吉和毕利格了解情况。两人只得回队部,临走前,毕利格老人再三叮嘱马倌们不可大意。
两位草原权威人物一离开,几个年轻马倌便开始惦记他们的情人。傍晚,有两个小马倌快马飞奔,去找夜里在蒙古包外下夜的姑娘们“下夜”去了。额仑草原的“下夜”一词内容双关,跟姑娘们千万不能笑着说“下夜”,要不然人家没准真会等上一夜。
庞大的马群已经将粗草苦草吃得只剩下秃秆,吃不到夜草的马群有些熬不住了。但是大儿马子们却像凶恶的狱警,紧紧地看押着家族成员,谁敢向草甸走几步,马上就被它喝回。马群在饥饿中罚站,儿马子却还得饿着肚子四方巡逻。
一直耐心潜伏在远处乱草棵子里的狼,也早已饿瘪了肚皮,尤其闻到了肉锅里冒出的香味,狼群更是饥饿难耐。而且狼群在这片少蚊的沙地也养足了精神,正在暗暗等待战机。巴
图 估计,额仑草原半数的狼群,都已经潜伏在沙地周围了,只是不敢轻易下手。众多的马倌们个个荷枪实弹,凶猛强悍的儿马子全都守在马群外围。有几匹野劲无处发 泄的大儿马子,不断向黑暗中的狼影跺蹄咆哮,那架势恨不得想咬住一条狼的脊背,再把它甩到天上去,等它掉下来的时候再用巨蹄把狼头跺碎。然而,野放的马群 最大的弱点是没有狗。草原人最终也没有把顾家恋家的看家狗,训练成马群的卫兵。
晚饭后,巴图带着张继原,专门到马群远处的大草棵子里寻查狼的踪迹。但是他俩把路线转圈放大了好几圈,仍然没有发现新鲜的狼爪印。巴图隐隐感 到不安,前几天他远距离巡查的时候,还见过一两条狼的影子,可是在人马都有些松懈的时候,狼却没了踪影。他知道,狼群在发动总攻之前,往往主动脱离它们要 攻击的目标,故意后撤以再一次迷惑人畜。
张继原对如此平静的马场也感到了莫名的紧张。两人同时想到了天气,抬头望去,西北天空星星不见了,阴云密布,正朝沙地方向逼近,两人赶紧拨转马 头奔回驻地。巴图发现其他三个马群都少了一个马倌,一问大马倌,有的说是去场部领电池了,有的说是回大队部看病去了。巴图大怒:我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要 是今儿夜里出了大事,那几个开小差的,非交场部严办不可。又指着马倌们说:今天夜里谁也不准睡觉,每个人都换上自己最好的马,整夜值班,一定要把马群圈 住,不能让马群冲下草甸,狼群今晚准来!
马倌们急忙搭配新旧电池,装填子弹,穿上雨衣,急奔马群换马,准备接战。
上半夜,沙地上的吆喝声响了,手电光柱多了。强悍的马倌和儿马子死死地圈住马群,大马们似乎感到了狼的气息,也尽量往外圈站,用血肉之躯,筑成 了几道围墙,把圈中的安全之地让给母马小马和马驹子。小马驹子躲在母马身旁寸步不离。张继原好像能听到马群中千百颗心脏跳动的怦怦声,和他的心跳得一样快 速猛烈。
到下半夜,一阵狂风过后,突然从空中砸下一个巨雷,轰地一声,马群中间像是爆炸了一个火药库。刹那间,地动山摇,群马惊嘶,所有的大小马群全炸 了群,近两千匹马在圈中乱撞乱跑。儿马子全都头朝圈里,疯了似地用两条后腿站起来,用两只前蹄,劈打刨击那些吓破胆、往外冲的惊马。马倌们狂喊猛抽马群, 帮助儿马子死守最后一道防线。但是,天上很快又砸下一连串巨雷,空中的闪电犹如一条条剧烈痉挛的神经纤维,一直颤动到马群中。马群好像遭受地震的高山环形 水库,四处崩堤,一下子冲垮了儿马子和马倌的防线,神经质地疯跑起来。
霹雷的巨响压倒了人喊马嘶和枪声,闪电的强光盖住了手电的光柱。黑暗中短暂的亮光中,只见一条条银灰色的大狼,从四面八方冲进了马群。马倌们全 都吓白了脸,张继原大叫:狼来了!狼来了!声音已变了调。他从来没有见过在腾格里雷鸣电闪发怒助威声中,狼群如此气势凶猛的集团性攻击。狼群犹如得到腾格 里天旨的正义神兵,师出有名,替天行道,替草原复仇,凶狠地杀入马群,屠杀毁草破地的罪魁-蒙古马。
刚被雷击破胆的马群,又遭逢气焰嚣张的狼群围攻,集体团队精神顿时土崩瓦解,它们只剩下最后的本能-逃命。兵败如山倒,惊马更胜过败兵。在雷 电和黑暗的掩护下,狼群以飞箭的速度直插马群中央,随即中心开花,然后急转掉头,又冲向四周的马群,把马群冲得七零八落,冲成了最有利于狼群各个击破的一 盘散沙。
狼群攻击的第一目标是马驹子。从来没有听到过霹雳般炸雷声的小马驹,早已吓得呆若木马。大狼们一口一个,一口一匹,迅速咬杀马驹。短短几分钟, 已有有十几匹马驹子倒在沙场。只有那些最胆大机警的马驹,紧紧贴着母马狂跑;找不到妈妈的,就去找凶狂的爸爸,紧紧跟在大儿马子的身边,躲闪狼的攻击。
张继原急慌慌地寻找着那匹心爱的“白雪公主”,他害怕黑暗中白马驹更抢眼更吃亏。又是一个闪电,他看到两匹大儿马子,正在追杀白马驹身边的三条 大狼,又刨又咬,凶狠无比。白马驹也紧随儿马子,甚至还敢对狼尥几蹄子。狼群抢的是速度,一看不能迅速得手,就急忙钻到黑暗中去寻杀其它傻驹。儿马子拼命 呼叫母马,马群中除了儿马子,只有护子心切的母马最冷静,最勇敢,一听丈夫的叫声,母马们都连踢带尥护着马驹朝儿马子跑去。最强悍的儿马子和最勇敢的母马 和马驹们,在雷电和狼群第一次的合围冲击中,迅速稳住了阵脚,并集合起自己的家族部队。
然而,大半马群已经崩溃。一条条战狼像一颗颗炸弹,在湖中掀起一波又一波惊涛骇浪。憋足杀劲的饿狼此刻已根本不把马倌放在眼里-你打手电,不 如闪电刺目;你甩套马杆,在黑暗中根本没有准头;你大喊大叫甚至鸣枪,也被滚滚雷声吞没掩盖。马倌们都已失去全部看家本领,半个小时以后,连人与人都快失 去了联系。巴图急得用手电向马倌们发出信号,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管东南方向,全部集中,追西北方向的马!防止马群往边境冲!马倌们猛醒,掉头向西北方向 急奔。
雷鸣电闪之后,大滴的雨水砸了下来,此刻马群已冲进四周的草甸,雨滴打得蚊群暂时难以加入这场血腥大餐。雷声越来越远,闪电在天边时亮时暗。一 阵大风过后,巴图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他对不远处的张继原和几个马倌大喊:快截住马头,要快!蚊子马上就要上来了!马倌们急得狂抽坐骑,以冲刺的速度狂奔。
初战得手,使狼群膨胀起惯有的野心和胃口。一旦狼群抓住一次战机,就会把这次机会
狠狠榨干,将战果扩大到极限。狼群不仅攻杀跑得慢和跑丢了母马的马驹,还攻杀那些惊慌失措的新二岁和新三岁的小马。狼群开始从单兵作战变为两三条狼协同配合作战。一匹又一匹的小马被扑倒,被咬断颈动脉,血喷如注,把马群吓得不顾一切地四下疯狂逃奔。
正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从大队方向跑来三匹马,晃着三条光柱。三个开小差想去“下夜”的马倌,半途中发现天气突变,急忙掉头抄近路及时赶到,截住了失控的马群。马群见到人和光稍稍收慢了脚步,巴图等马倌从侧后两面迅速插上,总算将马群拦住并调转了头。
雷声远去,闪电熄灭。马倌们的喊叫声和手电光柱,开始发挥震慑引领作用,招呼惊散的马群归队,儿马子也引颈长嘶呼唤自己的家族。马群向南急行, 沿途的逃兵败将闻声见光后陆续奔回马群。三四十匹高大凶猛的儿马子,自动在马群前面一字排开,如牛头马面,凶神恶煞般地向狼群猛攻。狼群立即掉头撤退,一 阵风似的朝东南方向窜去。从各处跑来的弱马、小马和伤马,如遇救星惊慌地扑进马群,又有不少儿马子带领不足数的家族归队。大马群里响起一片呼儿唤女,认爹 认妈的马嘶声,马群在行进途中慢慢走出原建制的家族队形。